一个丑人和另一个丑人的故事

水木清

一个丑人和另一个丑人的故事

2006年，我尚是一名北漂，租住在昌平小沙河，出租屋对门邻居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人的职业是送水工，也许是年少时候没有发育好，个头一米六多点，人们说，一米七以下的男人是三等残废。刚开始时，我觉得那家的女人一定过得很惨，但我常常听见他们家有笑声传来，生活得热火朝天。

这家的女主人，第一次见她的人我相信都会笑出来。她头大如斗，面大如盘，脸上粗糙不已，最让人崩溃的是头顶中间的宽宽的一条没有头发，挺着大大的肚子终日徘徊在巷道里，如幽魂一般。

远远的，望而生畏。

有一次一个贼头贼脑的男人在他家门前徘徊，十分钟后我看见他把那家人的电视搬了出来，我甚为疑惑地拨通了那家男主人的送水电话，男主人报了警，那个小偷被拘了起来。才少了一桩损失。此后那对夫妻对我感谢不已。

又过了几天，便不见她的踪影，三五个月后的一个黄昏，我看到了她，在她家门前。那家的男主人和她一起回来，他们手上多了一个包裹，里边时时有声响传来，鉴于太久没见，我路过时，打了声招呼，“回来啦”我说。

男主人仰起头，憨厚地笑着说“嗯呢，回来啦”，眼睛里隐藏不住的喜悦。

我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女人，没有了之前的巨型身材，体量也娇小，用一块青色的布料包着头，露出的皮肤还是那么粗糙，我瞥了一眼他怀里的包裹，一个粉嫩的小脸，正朝着我笑，心下明了之前女人的壮硕和邋遢。

一个丑人和另一个丑人的故事

我回到了家里，取出围裙，准备做饭，没办法，单身汉就是这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正准备把西红柿放到水槽里洗洗时，“砰、砰、砰”，敲门声响起，我开了门，看到一个矮小的男人，一脸真诚地说：“大兄弟，今天晚上就别做饭了，来我家吃吧，我家那口子做了挺多的，你也好尝尝她的手艺”，我乐得清闲，但面上又不好立马答应，面露难色地说：“那怎么好意思呢”，只见他说：“邻居之间相互来往，彼此也好有照应，大兄弟你就别推辞了”，我当下立马答应，“好的”，他说“那你半小时后过来哈”，我恩恩应答。

半小时后，我敲开对门，开门的是那个女人，虽说瘦了不少，但皮肤还是粗粝如旧，一脸热情的说“大兄弟，快进来”，我进入里边，窄小的三十平，没有所谓的客厅主卧，最里面左边分为两个空间，左边是厨房，右边是洗手间，用一个推拉门分隔，外边只有一个一米八的大床，地下只能放下一张饭桌，上面清亮如洗。上面放着简单的五菜一汤，三热两凉，汤罐下垫着樱花镂空织品，一眼看去就是纯手工制作。屋里摆设也很陈旧了，磨了皮的大衣柜子，上面有一盆月季和一盆吊兰，月季尚在，而吊兰却只剩下一截一公分的残枝败叶。待我坐定，主家女人热情的招呼，“来尝尝这个腊肉，是我家的特产”，男人看着笑颜舒展，也说着，“对对对，大兄弟来尝尝，她做饭可好吃了，我都愿意天天吃”，说着，女人笑了，脸上潮红一片。我处于这种有爱的气氛里，怎么能不赶紧动口呢。

饭毕，女人把茶叶放上来，又拿来两个杯子，端来茶壶，霜雪般皓腕旋空翻转，一杯嫩绿的清茶荡然鼻翼，热气朦胧间，女人的柔媚之气若隐若现，正待我欣赏这如画的景致时，她开口道“大兄弟，你喝茶？”我端起茶杯，清茶入口，清香无限。只见女人开口道“我们来自云南，这是我们那里的普洱茶，我在网上卖茶叶，他给人送水，在我坐月子期间，我们卖出去不少茶叶，再说孩子出生了，不能在这里待着了，地方小，下个月就要搬走了。可能这几天会有一点吵，孩子还不太适应这里的天气，身体不舒服会哭闹，大兄弟你就谅解一下。”我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熟睡的孩子，点点头。

有一天我轮班，白天在屋子里躺着刷剧，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就从猫眼里往外瞧，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在门口指手画脚，保安队长和保安小李在和他分辩，我出去，只见那男的咬牙切齿地说“他们这对狗男女，我找了两年半了，终于让我逮着了，谁都别拦我。”说着从旁边拿了一根铁棒，朝着房门砸去，登时门上就开了缝，四下飞溅的木头伴随着里面女人和娃娃细长的哭声，我看着那男人气急败坏的样子，想着受人一饭之恩，必当回报，赶紧拨打那男主人的电话顺带报了警，我知道这个小区的地理位置偏，就尽量拖时间，和门口的保安拉住那男人，那男人还是骂骂咧咧，只是不再砸门。

不一会，男主人从外面回来，他急冲冲的走过来，站在那人的面前，气氛紧张起来，我看着男人俯视下来的轻蔑的眼神，心里为男主人捏了一把汗，登时便说道：“有话好好说，能用言语解决的就不要动手了”那男人转过头，从鼻孔发出一声“哧”，瞪大眼睛看着我说：“你是哪根葱”，我悄然闭嘴。那男人又开口道：“既然她和你孩子都有了，我也就不计较了，只要你给我五万块钱，我就再不找你的麻烦了，要不然，今天，一个也都跑不了”说罢，那男人咬着牙环顾四周。

门“啪”的一声开了，女人出来了，脸上的泪花把粗糙的皮肤冲洗的略显白嫩，她走到男人面前，扬起头说：“钱呢，是没有的，你要是不满，就打我吧，就像以前一样，把我的头发揪掉，牙齿打碎。”一边说一边把包着头的蓝布揪下来，露出一个不均匀的脑袋，上面的壕沟依旧醒目。男主人连忙把布裹到女人头上，愤愤地说：“今天有我在，你就别想动他一根手指头”随之那男人把棒子扔到地上，对眼前的男主人挥手一拳，男人被打到地上，鲜血从他的嘴角留下来，女人“哇”的一声哭着跑过去，抱住了男主人，抬头瞪着男人说：“你个王八蛋，我和你拼了”，男人听了走过来，一脸不屑地说：“看你那贱样，一个武大郎就把你伺候的服服帖帖的了，还真是潘金莲”说着朝地下的男主人踢了一脚，巨大的冲力使得男主人向后退却，一脚不解气，说着又补了一脚，这一脚却被扑上来的女人代替了，女人因疼痛脸部扭曲起来，让我们这些旁人倒吸一口气，在旁的队长和小李说：“你够了，拿一个女人出气，男人之间的事就用男人的方式解决。”只见那男人对着一米七七的队长居高临下地说道：“你知道吗，他是我的老婆，我们是办了酒席的，他奶奶的敢和她好”，我和小李也凑上去讲道理，在我们的轮番理论下，那男人才歇下来。

半小时后警察过来了，那男人看到警察过来了，整个人变得猥琐起来，女人指着那男人说：“警察同志，是他，他打人”说着低下身子顿了顿，又补充道：“他打我家男人”女人急急地说。队长指着被男人破坏的门说：“啊sir，确实是这样的，他把人家的门都打坏了”，为首的警察看了看那男人，那男人眼神茫然哆哆嗦嗦地说：“警察同志，不是这样的，他，这人他拐走我媳妇”，警察看了看地上的男女主人说：“有结婚证吗，”那男人脸上堆起笑容，难为情地说：“没有来得及，不过我们办酒席了”警察说：“那就不好意思了，你这本来就算是私闯民宅，暴力入侵，来来来，把他拷上，带回局里”，那男人瞬间瘫软了，哽咽地呼号：“警察同志，我是良民，不关我的事啊，她是我女人啊”。看着那人远去，我和队长相视一笑。

转眼看在地上的男主人痛苦的面容，急忙走过去把男主人扶起来，女人上前扶着他的腿，保安大哥把男主人的被那男人踢走的鞋子捡回来，把男主人放在床上。我看了看哭累的小婴儿，粉嫩的小脸上有浅浅的笑容。

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了，不知他们现在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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