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双溪呆了半个月左右的时候,其叶田田来了双溪。说实在的,我压根没有注意到她。我那个时候,拿个画笔当刷子使唤。想抹去心中的愁云惨雾。日子过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其叶田田凑上来和我聊天的时候,我是不怎么喜悦的,用她的话说就是我的眼皮翻了翻,一副不屑一顾的嫌弃样子。不过她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那时报了《好报》的写作学习班,每天一篇作业,亚历山大,每天不采访一个人日子确实过不下去。我一边画画,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和她聊几句。她老有绝技,在其他地方住了一个星期马上就要回家的她,在临走前毅然决然地搬到我住的江南公寓。没想到,这一住,让她一拖再拖回家的行期。竟然拖了十天,这十天对于一个公务员来说,这是如此的任性和奢侈啊。
江南公寓是那种南方典型的院落民居。一共一栋四层小楼,每一层有四个标准间,有一个大厅。我和其叶田田一人住了一个标准间,大厅里摆了一张桌子,当作我俩的会客室。
在双溪的日子,我一般是这么安排的,早上七点起床,起来之后洗漱,然后到镇上去吃小笼包子,双溪的小笼包子很好吃,面皮有点兹实有点甜,里边的馅子是笋丝炒肉,吃起来香香的田田的,加上一碗绿茶蛋花汤,把茶泡好了,滤去叶子,茶汤里打进一个鸡蛋,放一点红糖。又营养又好喝。回到西安,我做了好几次这样的蛋花汤一直没做出双溪的味道了,我打电话咨询一位当地的画友,她说了半天,我依然懵懂,只好作罢。她家还有一种腌生姜,好像是用酒泡的,每天早晨吃上两条,全身发热。吃完早餐去画室画画,一直画到中午12点。其叶田田是个认真的人,也是个不服输的人,但在画画方面,实在是谈不上有什么天赋,林老师的人人都可以成为艺术家在她哪里几乎要宣告失败。她对于那个并不复杂的微弱偏亮原理,怎么都搞不懂,一个纸箱她可以画三天都整不出个样子来。但在她走的那天终于画了一个完整的纸箱,让我对她的意志力刮目相看。有时候我们和几个画友一早到后沟去看野瀑布,在山水之间一起大喊:我是艺术家。双溪就是这样一个魔幻的地方,让你从心底以为自己就是梵高转世。
中午睡一大觉是我的习惯,睡到两点,我俩起来喝茶,喝完了再去教室,大概可以画两三个小时,然后又是吃饭的时间。下午,我们通常会绕着老街,或者老街周围的农田转转,然后去画室,画到9点画室关门。
画室关门了,我们会沿着老街散步回家,沿路买点吃的以下酒,一罐子猕猴桃酒够喝几天的。每天晚上回家,我们坐在大厅里,我坐在桌前乱写乱画,那时我正在学习篆书,她坐在我的对面的一张沙发上,从我口里掏出写作素材来,有时候,我们回家经过街道的时候,买几个串串,买一罐子当地盛产的猕猴桃酒,在顶楼的露台上,一边聊天,一边看星星,喝着猕猴桃酒,直到更深露重。
双溪的夜往往会很冷清,星星也是星星点灯不那么稠密,通常在那个时候,坐在老屋顶上聊天,往往会有一种寂寞的情绪,会想起许多往事,会感慨万千。她是一个很好的谈伴,尽管骨子里她想挖你的故事,但在挖的过程中却温柔体贴,小心翼翼,怕引起你的不快和逆反。你想说的时候,她一直静静的听,你不说话的时候,她会提起个话头让你说下去,我想她要是做记者也应该是个好记者吧。
2、
按说我那个时候是属于最不喜欢和人谈往事的,往事不堪回首就罢了,现实也是尴尬的无以复加,人生就像突然掉进万丈深渊似的没有了光亮。绘画其实是在抵御一波又一波痛苦的记忆袭来。拿着画笔在画布上刷来刷去,好像这种动作可以抹去自己不堪的人生故事似的。其叶田田却无意间成为我那段生活中一个情绪抒发的出口。
和她相处的这一个星期里,我们共同经历了一场台风,台风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可能双溪是山区的原因,只是持续不断的下雨和刮风而已。不过遭遇那么密集的大雨和大风也是够恐怖,尤其对于我们两个北方人,我们对神秘的台风有莫名的恐惧,打算三天不出门,备了三天的饮食。
有台风的日子,不去画室,她拿出了相机,给我拍写真,我们拿出各种花头巾,做各种造型,她给我拍的那一组照片,我特别喜欢。这组照片也成了我以后画自画像的素材。
3、
她走了,有一些失落,不过在双溪,我们习惯了来来往往,每天有新画友来,每天有新画友走,刚混熟了,就走了,有的走了,还保持一点联系,随着时间流失越来越少,直至曲终人散。只有其叶田田让我常常记挂她,看她朋友圈,看她拉着她的小狗,在人间游走。她当一个公务员,真的好像不是神的安排。
其叶田田在双溪住了半个月,她在双溪学会了画纸箱和透明的水杯子,这是个奇迹。她在双溪写了两万文字。这也是双溪的奇迹,因为那里每天有新的人,新的事物,和新鲜的感受激发你的灵感。
走之前,我和画友随缘给她画了人像,画画的过程,我才仔细观察了她的长相:她不高不低的个头,不胖不瘦的体态,一张丰满的脸上挂着丰富和迷人的笑,大大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充满了探究,我想了解你了解你,你是什么样的人呢?这样的问号很明显的挂在脸上。
画了她的像,却不怎么像她。她也很欣喜的接受了这贵重的礼物。我用毛笔乱勾乱画的素描也一并送给了她,她的珍惜之态感动了我。
几年过去了,回忆起和她度过的那十天日子有一种做梦的感觉。那一切是真的吗?
4、
四年后,我有事路过合肥,和她打个招呼,她说儿子生病住院,估计没时间见面了。
没想到第二天其叶田田竟然一个人驾车从100多公里外的淮南来见我一面。这真的令我感动到不要不要的。
四年前我们在双溪相遇的一切历历在目。我们一起虚张声势的抗击台风,搞出好多乌龙笑话。所以。别人说我脑子不好使,她竟然接话说是有一点儿。
时光流逝,匆匆一别四年,没想到再次见她依然如故。我们坐在广袤无垠的巢湖边上,唱赞美诗,朗诵,一起调侃人生,吃着不甜也不酸的水果,像几个顽童一样跳下湖堤,面对广袤无际的巢湖水面,大喊大叫,唱歌玩耍,不知什么原因,一首首老歌,当我们坐在河堤上面对水波荡漾的湖面,却唱出来一种别样风情,别样的味道、别样的新意。感觉天地之大,我们相遇,都有上帝的美意。
温柔细腻的江南女子其叶田田喜欢听我唱粗狂豪迈的陕北民歌。我给她唱了一段《燃面歌》,这一个民间秦腔小段是我在一个诗人聚会上,听作家诗村唱的,自从那天听了这个小曲,就感觉自己顿悟了人生况味。
“你说是请我吃燃面,可是你端上来的却是搅团,一没辣子二没蒜,酸菜水水往里串,我要是不吃我饿得慌。我要是吃了我胃发酸。哎呀呀,我的燃面啊” 。
这样厚重苍凉充满人生况味的小调,让其叶田田解释为矫情,“朋友请你吃个饭,为啥非要吃燃面,吃个搅团也可以,加点辣子放点蒜,一样吃了心发暖。”这就是其叶田田。
其叶田田就是这么一枚暖女,多么凄凉况味都可以让她反转成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的黄梅戏。
她真实的名字我不知道,直到此时此刻。我只知道我们曾经遇上双溪、遇上油画。
其实,她是谁又有什么重要呢?
“我来自偶然 ,像一颗尘土有谁看出我的脆弱?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谁在下一刻呼唤我?天地虽宽 ,这条路却难走,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我还有多少爱 ?我还有多少泪?要苍天知道我不认输!感恩的心 ,感谢有你,伴我一生 让我有勇气作我自己,感恩的心 ,感谢命运,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我们都是一粒尘土,终归尘土,在路上相遇才是重要的,不是吗? 歌声绕湖,真可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巢湖边”,一回头,发现天已经黑透了。
5、
开车回去的时候,她被我一怂恿,竟然直接就闯了红灯。她一看被拍了,才知道我们已经像喝醉的人一样。处于一种无法自控的状态……
在路上总有惊喜……正如在路上那首歌:在路上只为伴着我的人,在路上是我生命的远行,在路上只为温暖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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