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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祖重临——序章

圣祖重临——序章

作者: 天火之尘 | 来源:发表于2017-11-02 00:06 被阅读0次

    早春的罗德府,又是和以往无数日子同样的一天。

    沿着山间的泥土路走过,松柏荫蔽了疏疏落落的日光,在地上交织出错落的光影。安静,祥和,正如以往的那些日日夜夜。风声如往常一般止息,松叶静如悬针,仅有稀松的鸟鸣偶尔扰动了声音的波纹,便复又归于平静。若说行人,那并不是没有,有时也能在其间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但绝大多数时间里,山下的村民都没有勇气迈上这座带了些神圣意味的山峦,最多不过是走到山脚下时,颤颤巍巍地向上仰望一眼,接着就紧忙低下头去,走自己脚下的路。而那些敢于登上这座山的,多是远道而来,带着满腹学识和充盈的法术力,被村民称之为贤者的那些人。每到他们经过的时候,村子里也会变的格外安静。敬仰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围绕在这些人的四周,偶尔还有孩童的指指点点,但随即就会被家中的长辈打下手去,训斥两句。不过对于这些登山者而言,多数时候,他们是不会顾及这些的。因为他们所寻求的在山上,穿过树林、攀上山峰之后的神秘之地。

    山路弯曲延伸向上,穿出最后一片密林,豁然开朗,呈现在眼前的是一面高耸壮观的牌坊,上书镀金的“罗德府”三字。牌坊后面放眼望去,是一座宏伟、精致的寺庙群,各色殿堂、庙宇交错排布,其间路径曲折复杂,使人难辨东西。这里面的行人并不算少,而且也并不是僧人装束:他们的衣着朴素但也典雅,貌不惊人的色彩背后透着或机智、或稳重的各异的气质。

    而这里却也总归是静的。来往行人的脚步放的极轻,几乎听不到与地面间的摩擦。这里也从不鸣钟,只有殿堂里偶尔的讲学声才会透过墙壁隐隐约约穿出来,萦绕在行人的耳边。

    寺庙群虽宏伟,但越向里走,环境就越清幽。竹林和树木取代了楼阁,原先宽敞的石板路也变成了青石铺成的小径,似乎走到这里便已将要从建筑群里走出,来到未经斧凿的山间。然而道路尽头,一间人设的庭院表明这里还是有人居住。从庭院外面望去,四周的墙壁已几乎和种种蔓生其上的植物融为一体,只能从门内的影壁和几间房看出人工雕刻的痕迹。

    转过影壁,一袭白衣映入眼帘。那是一位老者,须发皆白,身着素白的长袍与其融为一体,古风厚重下也带了灵动飘逸之韵。他肃然端坐在石桌前,双目凝滞,凝神望着桌上,那幅错综复杂、不似围棋而又深似围棋的棋局。

    这位老者的本名,或许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但是他的身份在这里却无人不知,因为他的名字早已与这片学府融为一体:罗德宗师,人们如此称呼他。四十年前,他靠着渊博的学识和深不见底的蓝、白、绿三色魔法获得了无数人的景仰。追随他以聆听其教诲的人不计其数,于是他便在这山峰之上建立了罗德府,用以传授知识,指点迷津。不到几年的时间里,凭借着他的名声与诸多追随者的地位,罗德府已经成为了整个帝国认可度最高的学府之一,这片建筑也不断被翻新、扩大。不过罗德宗师倒是一直愿意留在他的这间小宅里。尤其是后来,课程由学府里的讲师们教授,他则只是偶尔进行一次讲学(那时往往是座无虚席),其余的大部分时间则都留在这间院里,修习,冥想,或是……和自己下一局棋。

    他落下手中的一颗白子,棋子与棋盘碰撞出清脆的响声。这棋盘却并不像一般的棋盘有交错的经纬。无数个交点间的连线或直或斜,一眼望去竟寻不到规律。棋子也不止两色,而是有红蓝黑白绿五色,在其上编织出了复杂的图案。在棋盘一边,黑色几乎占了一半的空间,其中占了少许的红色。而在棋盘正中,红色与蓝色的势力交错,似乎正在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厮杀。而在棋盘的另外一边则是白色和绿色。在绿色的辅助下,白棋才刚刚勉强做活,而一旁的绿棋虽自保无碍,却也势微力薄,难以图远。

    但此处一做活,棋势登时改观,战场从棋盘中央转到了白棋一侧。红蓝两色的冲突在几招之间收敛,双方各取守势,而一侧的黑棋则是向白棋连下杀招,两面夹攻,逼得白棋无力还手,只能左右粘补以图自保。尽管有绿棋在旁支援,但纵观全局,占了大半棋局的黑子如乌云般压过来,气势磅礴,使这点抵抗看起来微不足道。

    白棋左冲右突,在黑棋的夹缝之中勉强求生。原先的阵地早已被攻破,白子居无定所,一条伤痕累累的白龙四处逃窜,随时可能被赶尽杀绝。所幸绿棋替白棋挡下了黑棋的大半进攻,在被黑棋分割之处开出一条道。白棋正无路可走,顺着这条道断尾自保,逃进了绿棋的庇护。

    自此之后,黑棋的攻势依旧不减,但白绿两色连璧,共进共退,倒是令黑棋一时难以攻破。原本激烈的局势再一次陷入胶着。红蓝间战火未曾再起,黑与白绿之间也互相僵持。

    然而在表面的平静下,局势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白绿两棋在防御黑棋的同时,紧抓其漏洞,每次占两三分地界,从不多贪,严防死守,让黑棋无机可乘。久而久之,竟也从黑棋手中偷来了不小的一块地盘。这倒是使得黑棋的处境十分尴尬:若是继续与白绿拉锯,自身棋势大,漏洞多,细处必赢不过对方;但若是大举进攻,一旦不能一击致命,却又要露出极大的破绽,使局势顿时于己方不利。

    就在这僵持之中,白绿两棋的势力逐渐扩大,尽管蓝棋同样加入了进攻,却无法阻止其扩张。逐渐地,白棋和绿棋竟已在小半块棋盘站稳了脚跟。然而与此同时,白棋和绿棋之间的分化也愈发明显。白棋虽是寄人篱下,但此时实力已超过了绿棋,占据了两者范围的大半空间,两者间的分界也愈发明显,仿佛预示着一次变故……

    三回合之后,白棋落子,关键一招!趁着黑棋和蓝棋放缓进攻,白棋没有继续向外推进,而是反手点上了绿棋的死穴。绿棋当时惊惶失措,无法确定形势,因而选择先让一手。而下一回合,红棋同样发起了对绿棋的进攻。两面夹击之下,绿棋连连溃退,眼看就要被压缩到绝境。

    罗德宗师手持黑子,默然凝视。白棋虽舍弃了绿棋,但棋势犹存,反倒不显臃肿。而蓝棋的主力在红蓝边界,红棋则出兵绿棋。若想限制白棋的发展,或许只能……

    黑棋落子,没有在一旁观望,而是直插进战场,看似攻击白棋,实则同时限制红棋、援护绿棋。黑棋虽然在先前损失不小,但并未伤筋动骨,黑色大龙主体还在。在这等棋势逼迫下,白棋和红棋均未敢轻易向绿棋动手,给绿棋留下了一丝喘息之机。

    然而黑白两者间的战火却并未停止。不同于先前的被动挨打,白棋现在已能与黑棋有攻有守,并且在交锋中甚至还略占优势。在白棋的进攻下,黑棋步步后退,转眼间就退到了棋盘中央,蓝棋与红棋交界之处。

    弃子?不错的想法,不过真的能行吗?罗德宗师皱眉短暂思索,决定还是以其方法一试。黑棋落子,不在前线而在白棋侧后,配合周围黑子威胁白棋整个半边局势,而同时却也将另一处的黑子置于危险之中。漂亮的一步。白棋解围自身,包围黑棋弃子,却正入了黑棋的圈套。黑子自上方落下,封住白棋退路,与两侧黑棋一同将白子困于难以挣脱的死牢。

    真是值得赞叹的一次计谋。前线的白子眼看已无路可走,而只要将这块区域收归掌控,就能抑制白棋的扩张,将其牢牢锁死在棋盘一角。然而唯一可惜的是……这局棋并不只有黑白两色。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红棋突入,剑锋直指黑棋包围圈的一侧。红黑之间原先并无争斗,此时的反戈一击让黑棋措手不及。再看落子位置,攻势极其犀利狠毒,没有逼退,没有争先,仅这一步,就让黑棋包围圈的半边成为死棋,精心策划的计谋也瞬间尽毁。

    白棋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几招之内轻松突破已被撕裂的封锁,反包围侧面的黑子,前锋突进黑棋腹地。这几式下来,黑棋棋势登时大乱,原先大半江山已然不在,倾颓之势显露。再加红棋攻势凌厉不减,而蓝棋也收守后方不再援助,已是满目疮痍的黑棋独木难支,节节败退,眼看就要退到棋盘一角,黑棋最初落子之处。

    罗德宗师掐指计算,从石桌下的空穴拿出五色棋以外的第六个棋盒。是时候了,他想着。他打开棋盒,将一颗无色透明的玻璃棋子摆在黑棋最初做活之地。这棋子圆润、精制,上面还有若隐若现的磨砂花纹,其精美雅致使其余的棋子顿时相形见绌。

    白棋又是几式进逼,然而黑棋竟然丝毫不顾前线的溃退,而是落子于后方,紧紧夹住那颗透明的棋子。如此一来,黑棋的败退愈发加快。见到棋势已不可逆转,不仅是红白两色,甚至连蓝棋和绿棋也向这一角延伸自己的势力。

    最终,其余四色到达黑棋起始之地,透明棋子的旁边。黑棋早已在这其中布好阵势,然而在其余四色的对比之下,这棋势离抵抗四方还差的太远。黑棋被尽灭于此、最后的领土被瓜分,似乎已成定势。

    但就在此时,无色棋落子了,而且一次便是连落五子,每一子都点在一方的要害,而五子加上原先一子,这六子之间又相互呼应,转眼间已是攻守兼备之势。黑棋立刻做出回应,落子封锁一侧,奈何对方可是连落五子,而红棋、蓝棋又毫无动静。至于白棋和绿棋,它们自然不会在此落子,因为这两方的战场已经转向了棋盘的对角。

    就在无色棋落子的那一回合,绿棋等到机会,放弃前方的利益,径直对白棋的根基发起了攻击。先前的制裁,现在原封不动还到了白棋身上。两招之内,看似毫无剧变,但白棋实则已然被绿棋所制,收紧绞绳不过是几步之内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方受制,前线的白棋自然也为绿棋所限,不得不听其意愿。

    这几回合之内,无色棋便又是几次落子,转眼间势力便已扩大到难以想象的范围。于是终于,五色棋纷纷行动,开始了对无色的围追堵截。

    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五色棋之间有分歧、有矛盾、有误解,并不总能配合得当。但再看无色棋子,每一次五连都落在五个最关键的点,协同作战抑或兵分多路,使其余几方不得不应答。每一次无色落子,局势瞬时就会有显著的改观。

    五色棋子的包围被轻松绕开并一一化解,接着就是毫无顾忌的屠杀。接着每次落五子这一打破平衡的能力,无色棋能够在一回合之内吃掉一块原本安全的不小的区域。包围,提子,无色便重复着这样简单的操作,却已让各方无计可施。

    最后一次绝望中的进攻发起,方向直指无色棋的源头。它们几乎成功了——如果不是那一颗棋子的话。因为根部最终的那一颗棋子,这次攻击被中途打断,参与的棋子也被蚕食殆尽,一一提起。

    罗德宗师拿起被提走的几颗棋子,回望整个全局。没有悬念了吗……似乎是这样的。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让五色棋子与无色对抗。若是最后没有那一颗棋子,或许还可一试,然而此时……罢了,也便只能如此,无可改变。

    他站起身,最后扫过棋盘,心中做出最后的确认,接着转身向室内走去。这一盘棋他已下了数天,终于是水落石出,而此时也已日薄西山了。或许该出去看看,他想着,决定还是先出去走一圈。木门在他身后悄然关上,留下那一堆弃子中,其中一颗还在闪着淡淡的光泽。在一片黯淡之间,这点光泽尤为显眼,然而若是未曾把目光投向此处,自然也无从发现。那颗棋子表面的荧光灵动跳跃,编织着错乱的图案,似毫无规律,却又并不是随意而为。那光芒不见衰减,不曾止息,仿佛在提醒着:我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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