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不晓得大家有没有真的和小孩儿相处过。
我说的是长久的，亲密的，深入到衣食住行的相处。
在没有接触人类幼崽这种生物之前，我对小孩子有过相当简单平面的想象。
“小孩儿嘛，不就和某音某手的那些圆脸蛋儿，软呼呼的小人类一样，无公害的奶娃娃，一拳我能打飞俩。”
直到我的小外甥降生，我看着我姐姐的耐心，温柔，涵养和生命力，因为这个小人类的出现，无止尽的枯竭下去。
几十厘米的小娃娃，爬高上低，把眼所能见的所有花瓶，玩具，收纳盒都掀到地上去。从来不听警告，想尽办法到危险的区域探险，伸手就敢摸滚烫的茶杯，赤脚也敢在尖锐的石子路从东跑到西。
拖着哭腔要昂贵的零食和玩具，不给就尖叫打滚，把所有费力拾掇的场景搞成垃圾场，把你的重要文件一键删除，把你叠了一整天的衣物笑嘻嘻搅成核弹坑，他有一点点伤口，你就要承受两家老人的怒气。
我听过姐姐尖锐的大叫，听过她嚎啕大哭，听过她崩溃到临界点时口不择言的谩骂，很快又悔恨的抽自己的耳光。
我抱着惊恐抽噎的小孩，就那么无措的看着我的姐姐，少女时代娇憨烂漫的光晕飞速瘪下去，所有的气力全部凝成尖锐的外壳儿，时刻准备攻击。
丈夫在外奔波，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为了补贴家用打游戏变现，月底发消息希望丈夫给些生活费，对方很久回过来：
“我觉得上次给你的钱不应该这时候就没。”
她听过很多轻飘飘的安慰。
“你什么都不用管，只把小孩儿看好就行，钱你别操心。”
“你现在比我们那时候幸福多了，我们那个年代，几个小孩缠在你身上，连口饭都吃不到嘴里。”
“不是都说了吗，你什么都别干，一心把小孩老人照顾好，这有什么难？”
她坐在傍晚阴沉下来的天色里问我：“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不难？为什么我就这么，这么难？”
每每这些时候我就会想到，为什么没有人在生育之前，完完整整的告诉女性，她将要经历的人生剧变。
包括我们的母亲，我们的女性长辈在内，整个社会都在试图弱化女性生育和养育的痛苦，弱化为人父母需要具备的能力和资格程度，盲目的，隐瞒的，哄骗式的把还不具备家长意识的男孩女孩变成父母。
但我们慢慢看的到。
我看到她坐在僵冷的地板上掉眼泪，她垂着眼睛听长辈的育儿经，她凌晨十二点在游戏里做任务赚金币，她忍着难以启齿的妇科病。
她时隔一年终于等到丈夫说给她的惊喜，满怀期待的看出去，丈夫把一年赚的钱，买了一辆装x用的二手车，早就把承诺补给她的项链抛之脑后。
她偶尔带小孩去我经常去的小书吧，探着脑袋在门口瞧亮堂的书吧里一身明亮的年轻姑娘，看她们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看她们三三两两笑意盈盈，我招招手喊她进来，她就摆摆手，低头局促的退出去。
她抱着小孩去买鸡蛋，小孩看到摇摇车硬要跳下去，一脚把鸡蛋踩碎。她扬起巴掌又放下去，只是把浮在表面的蛋清和蛋液收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摇摇车的硬币。
她要独自摸索如何成为合格的妈妈，她要经历一场又一场混乱，她要丢掉所有的委屈，把自己完整摊开来，奉献给孩子和家庭。
她是我见过情绪最不稳定，最爱哭，最不修边幅，最敏感脆弱的成年女性。
她是88年的李小姐，她是刚当了三年妈妈的李阿姨。
她说妹妹，孩子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但是想好了。
想好了，再成为母亲。
文/李烤鱼耶
来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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