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景:
一个五平米左右的小房间,四面灰色的墙,一面墙上开着两扇小窗,玻璃雾蒙蒙的,只能看到外面的光线变化,对面的墙上是一扇小门。
第一幕
房间中间的天花板上吊着一个人,面对着窗外,外面透进来一些橙色的光,有风声。
出场人物:
吊:吊在天花板上的人,绳子套在脖子上
推:推了一把吊的人
推打开门,进入房间。站在吊身后,吊看不到他。
推:哟,怎么的,还吊着呢?
吊:不然呢,这不是你们的目的吗?
推:瞧你说的,我们哪有什么目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吊:那你选择了什么?来折磨我吗?
推:怎么说得那么难听,你这个人呐!怪不得虽然现在房间紧张,挂也要为你一个人腾出一间房间来了。
吊:那我可真是感恩戴德了。
推:(自顾自地接着上一句说)要是把你和别人放在一起,怕是要出人命。(点点头)我会替你向老大转达的。(走到窗边,依然背对着吊)今天天气可真不怎么样,看这风刮的,啧啧。
吊:看?你觉得我看得见吗?
推:那可不是我的事儿,你不是什么都看不到吗,那你看什么不都一样吗?既然如此,就让自己舒服一点儿嘛,想象一下外面风和日丽的时候啦,有美人经过的时候啦,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感觉啦,多好,是不是?
吊:你他妈给我闭嘴。
推:火气太大对身体不好。我看你还是需要运动一下,运动能让人产生多巴胺,有了多巴胺你就会快乐了。
吊:快乐是什么?
推:是你需要的一剂良药。
推走到吊旁边,用力推了一把吊,吊开始晃起来。
吊:你在干什么!咳咳……我没法呼吸了……好疼……你这个臭傻逼!
推:真是不知道感恩的家伙,我可是在替你考虑啊,运动,知道吗?运动是最美妙的。你看过《奥林匹克》,啊不对,《奥林匹亚》吗?
吊:你觉得……我看过吗?咳咳……快他妈让我停下……咳
推:(自顾自地)啊哈哈。这是一部极致的体育电影,不过,看没看过不重要,重要的是,运动是力与美的结合,是生命光辉的集中体现,也是人类创造极限的方式!(转头看向吊)你看你,运动后气色都好多了,脸多红润啊。
吊继续小声、断续咳嗽。
推:哎呀我得去看下一位了,耐心等我下次来看你哟。(走出房间,关门,一会儿又打开门,从门缝探出头来)记得深呼吸,多运动,肝火别再那么旺啦。
第二幕
出场人物:
吊:吊在天花板上的人
换:替吊换房间的人
换开着一辆小型起吊机到吊的房间门口。
换:(停车开门)七十四号房间的吊是吗?
吊:这次又是什么新花样?我已经“运动”(一字一顿说)过了。
换:运动?就你这样还想运动,吊晕了吧。(看了下吊胸前的名牌)名字没错,行,等我把吊臂转过来。
吊:吊臂?
换:吊臂,一个金属玩意儿,一头有一个轮滑,挂个钩子,什么都能吊起来,不过我这车小,最多只能吊五百斤,你们要是有人太胖,可能就有困难了。。
吊:我不是问你什么是吊臂。
换:你问什么不重要,我也就随便说一下。(把吊臂转过来,有机械声)
吊:你要干什么?
换:不是我想干什么,我什么也不想干,只是在执行老大的指令。
换:什么指令?
换:替你转移。
吊:转到哪儿?
换:另一个房间。
吊:哦,那可真是大变动了(冷笑)。
换:(用钩子钩住吊脖子上的绳索,把吊从一个钩子转移到另一个钩子上)可别乱动,不然遭罪的是你。
吊:我体验过了,不过还是谢谢提醒。
换开着吊车往走廊前方开去,走廊两边每个房间都长得一模一样,只有门上的编号不一样。他在一扇门前停下,下车开门,然后回到车上把吊臂上的吊挂到天花板的钩子上。
吊:这房间还真是别有洞天呢,呵呵。
换:(用钩子钩住吊脖子上的绳索,把吊从一个钩子转移到另一个钩子上)那可不,你看墙都是黄色的,我在这儿干了五年了,只见过七个黄色的房间,你可是撞了大运啦。
吊:(讽刺地)幸甚至哉。你这么一说,窗框都不一样呢,这是……铁的?
换:兴许吧,总之不一样了是不是?你看外面的景儿都不一样,对面有个大烟囱,冒烟可厉害。别是着火了吧?
吊:(叹气)我可真是累了,不想再说了。
换:那你可以睡啊,你看你整天也没事干,吃喝不愁,想睡就睡,不比我们这些苦逼打工的强多了?
吊沉默。
换:哎呀我得去换下一号了,今天任务有点重,怕是要完不成。
吊:等等。
换正要关门,回头看吊。
吊:下次什么时候换?
换:哈哈,这谁也不知道,全看老大的意思。
吊:(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你就没怀疑过那个人的来历?
换:你怎么如此敢妄称老大?他什么都知道,不容你这么放肆地质疑。
吊:你就没有过一丝怀疑,他是从哪得到那么大的权力,来安排你我的命运?
换:命运是早就安排好的,该是怎样就是怎样,没有人能改变,老大也不能。但是只有跟随老大,才能安然度过每一天。
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可这是有趣。
换:我劝你少说两句吧年轻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换用力关上门,留下吊一个人在房间里。
第三幕
出场人物
吊:被吊在天花板上的人
挂:把吊挂在天花板上的人,声音出场
窗外一片漆黑,整个房间没有一丝光线,吊正在睡觉。
挂:(低沉地)可以醒了。
吊听到了一点声音,但是不愿睁眼。
挂:我知道你醒了,别装了,不然有你受的。
吊依然没有做出反应。房间里响起一阵极其刺耳的声音,直往他耳朵里钻,他头痛欲裂,脸上五官开始扭曲。
吊:(大喊)快他妈住手!
噪音慢慢变弱。
挂:我希望你知道,我和你一样有很多时间,而且我比你更有耐心。有很多人之前也像你这样,非常骄傲,后来他们就学会在房间里安静地待着啦,如果你读过帕斯卡,你就会明白,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了。
吊:(含混地从鼻腔里发出声音)唔……
挂:听说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今天正好很空,你们这一批的日程我都规划好了,就想来和你聊聊天。
吊:(把脑袋歪到一边,虚弱地)为什么?
挂: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首先,命运的安排我也无法参透,我只是一个代理人而已。其次,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其实你心里很清楚,这个绳套,就是你的命运,哪一天它离开你的脖子,你的命数也就到头了。
吊:放屁!谁给你的权力?
挂:权力?我不需要那种东西,你真是太天真了,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也不是所有的结果都有原因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世故哪怕那么一点点,也不会到这儿来了,对吧?
吊:你这个骗子、人渣、恶棍、懦夫!有本事亲自来见我!
挂:啊哈哈哈。孩子啊孩子,看来你要学习的,的确还很多。我的声音就是我的本体,我已经“亲自”来了,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大面子。形象只是幻觉而已,你真觉得你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存在吗?
吊:别跟我讲这些没用的。我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
挂: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懂。
吊:你让我死吧,就当我求你了。
挂:别着急,总有那一天。
吊:不能提前吗?
挂:可以是可以,只怕你没那个能力,不然也不必等到今天。承认吧,你是在等我。
吊:是。但是……
挂:但是我没有回答你的问题?
吊沉默。
挂:本来我还指望你能很快明白和适应,看来你的确需要比别人多花点时间了,不过我并不担心,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吊:我死的那一天吗?
挂:这得看你。人类是很脆弱的物种,说死也就死了,但是好好活着,你就还有很多时间。
吊:我早就死了,要那么多时间有什么用?!
挂:看来我今天是白来了。不过没关系,这都是你自己的问题,对我毫无影响,你早一天明白就早一天对你自己好。不过我劝你一句,别搞那些有的没的小花招了,我什么都能看到,你看不到的,我也能。
吊再次沉默。
挂:你大概不会觉得这次会面有多愉快,坦白说,我并不在乎,你所有的问题也只是你的问题,对我来说,最多增加一些管理成本,你还有大把的时间,自己想想吧。
吊垂下头,整个房间依然一片漆黑。
第四幕
出场人物
吊:被吊在天花板上的人
死:把人从天花板上解下来的非人
窗外半明半暗,整个房间影影绰绰,吊在半睡半醒间。
死:(友好地)你好啊,我来了。
吊被吓了一跳,猛地睁开了眼,四处找寻。
吊:你是谁?我怎么看不见你?
死:我是死,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存在。我专门帮人把头从天花板的吊绳上解下来,就像这样,喏。
吊似乎突然感到脖子上一阵冰冷,全身猛地一缩。
吊:等一下!你这就来了?……我从没想过你离我这么近……
死:是啊,人哪会嫌自己的命长呢?他们想尽办法逃避我,可是终归会被我堵到。
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去堵别人?
死:为什么?哈,真是个好问题,喜欢问这种问题的人很多都是主动来到我怀里的。其实原因很简单啊,我既是死,也是生,肉死了,细菌就生了,细菌死了,土壤就生了,土壤死了,植物就生了,植物死了,动物和人就生了。我一会叫生,一会叫死,你之所以纠结,不过因为此刻要死罢了。
吊:能不能放过我?……哪怕就一回?……我觉得我还没有做好去见你的准备。
死:哈哈,求饶啊?不过今天天气确实不错,这次我就放过你好了。在被叫做死的时候,我偶尔还是很友好的,这时我会善意提醒别人我的存在,有时他们真会躲开我一点。不过放心,最终你会归我的,你将永远属于我也仅能属于我。在我的怀抱里,你不会再痛苦纠结,也不用再强颜欢笑,我这里还有挂、换、推以及无数的吊,都是你的同伴,你将永远不再孤单……
吊:我真心谢谢你偶尔的友好,虽然我听起来都是残忍。有无数的绳结吊住现在的我,而你无疑是最粗的那条。别的绳结还有解开的一丝可能,解开你的绳结时,我将不再是人。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看见你,我会顿时生出无尽的悲凉伤感。让我一个人吊着吧,直到你不再友好,再来见我……
死: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在这颗蓝色星球上我每一天都要解20几万人的绳索呢,早一天晚一天并无所谓,再会!
房间里似乎起了一阵冷风,然后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吊扭了扭梗了许久的脖子,动了动僵了许久的四肢,他突然想通了一切,决定玩一个小游戏:
用余生和死捉迷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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