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儿收到鲁兹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鲁兹的消息内容是这样的:“三儿,这次我真的完了。”
莫三儿心里一怔。
莫三儿回复鲁兹:“阿兹,你怎么了?”
“三儿,我要走了,就是离开这儿。”
“去哪儿?为什么?”
“不知道,三儿,和我一起走吧。”
“……”
“三儿,我会在北岸码头等你,9点开船,如果你会来的话。”
莫三儿和鲁兹是在一个大院儿里长大的,后来三儿的爸爸升了职,在江边住宅区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一家人就搬走了,莫三儿也从大院儿里的野孩子变成了滨江小学的乖学生,然后就一直读书上学直到高中。
鲁兹就没这么幸运了,勉强上了个初中以后就开始打工了,做过餐厅服务员、酒吧酒保、甚至是洗浴房的小工,有钱的时候生活勉强能过去,穷的时候日子就得熬,鲁兹他爸是个赌鬼,所以他妈早就离开了家,没人知道她去哪儿了。
鲁兹没活儿的时候就爱来找莫三儿,因为除了莫三儿没人把他当真正的朋友,他觉得莫三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莫三儿放月假的时候偶尔会偷偷和鲁兹在滨江大道上骑车,两人骑得很快总想超过对方,她会和鲁兹聊最近遇到的新鲜事,自己喜欢的事情,还有自己的理想和未来。有时候莫三儿遇着事儿了,心里想不通透了会直接去鲁兹上班的地方找他,鲁兹会请她吃一份加了三倍辣椒的烤洋芋,然后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人人都以为生活会按照既定的轨道继续下去,就算有一些不痛不痒的分离,也不过是小跑两步,对方再伸过手来就能拉紧的。
那些巨大的嫌隙,却是在暗流涌动中突如其来来的把生活击打的粉碎,没有时间给你准备,你甚至是没有想好就急急忙忙的跑去应对。
莫三儿看了一眼时间,7:30,她放下手机走到窗前,看着无限蔓延的暮色就快要波及到面前,窗边那盆吊兰还是鲁兹种的,如果今晚下雨的话应该会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吧。
她低下头,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窗柩。
莫三儿转身打开衣柜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又一股脑把生活用品一齐塞进背包,刚拉好拉链,突然又想到什么,拉开抽屉从最深处拿出了那把便携的瑞士军刀放进了包里。
莫三想了想拿起桌上的杯子走出了房间,走进厨房把杯子装满了水,然后她坐在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环顾着家里,厨房和房间都是空的,厕所里也没有人,妈妈应该外出散步去了,书房的门关着,爸爸应该还在处理文件。
莫三儿思考了一下,如果待会关门的时候用钥匙拧住锁芯,应该就不会惊动爸爸,从小区离开的时候绕道地下室从停车场出去就不会遇到妈妈。一切计划好了之后,莫三儿就放下水杯,拿起背包偷偷的离开了。
北岸码头是货运的集中地,若是人要出行自然该去南岸码头,鲁兹要从这里走必然是偷着离开,莫三儿越来越疑惑。
莫三儿到达码头的时候是8点50,北岸除了一艘艘满载的货船和堆积在岸边的七零八落的货物以外什么都没有,时值七月,晚风起了便会有雷雨,大片遮雨的帆布扬起又落下,发出唏唏索索的声音。
莫三儿心里有点儿发怵。
突然手机响了,是鲁兹的消息。
“从码头西边数过来第六个货船,船朹上挂着三条蓝色的旗子,我在第三个亮着灯的船舱里,上来,我等你。”
莫三儿片刻环顾四方后,压低了帽檐向船上跑去。
船外的世界黑云密布,疾风骤雨侵吞着所有的死寂与萧条,船内又是另一方杂芜顷颓,烟味酒味夹杂着边缘人群集中起来无限扩大的腐臭味。
巷道里躺着几个醉的快没了生息的人,身边散落的酒瓶因为船身的晃荡,在地上滚动撞击,发出一声又一声的破碎的清脆。莫三儿小心翼翼的从这些人身边跨过。
旁边的船舱里有不少打牌抽烟喝酒猜拳的男人,他们大都裸着上身,大声说着话,夸张的笑或者愤怒的骂。每一丝的响动都激起莫三儿全身的鸡皮疙瘩,逐渐侵蚀而来的恐惧让莫三儿进退维艰,她捏紧了裤腿加快步伐。
见到鲁兹的时候莫三儿才松了一口气。
狭小的房间里摆着四张高低床,还有一些破乱的杂物,房间里除了鲁兹,只有隔壁的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男子。莫三儿一路走来惊魂未定,也来不及关心其他的,一屁股坐在了鲁兹的床上。
“你还是来了”鲁兹笑笑。
“阿兹,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急着离开。”莫三儿抬起头疑惑的看着鲁兹。
“昨天,我们家被赌场来的人给烧了。”
“啊?烧的严重吗?你受伤了没?”莫三儿紧张兮兮的打量着鲁兹。
“我没事儿,只是我们家都给烧没了。”
“怎么会这样呢,叔叔这次是输了多少能把赌场的人惹成这样。”
“六十万”
“六十万!”
“对,我爸他一晚上输了六十万,然后他自己跑了,要不是巷口的阿妈把我拦住不让我回家,我这会应该是已经被赌场的人折成两半,然后扔进火堆里一起烧了吧。”
不知道是因为后怕还是愤怒,鲁兹低着头把两只手死死的捏在一起,手臂上青筋凸起。
莫三儿拍了拍了鲁兹的肩膀说:“你别这样,阿兹,说不定叔叔他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告诉我,他有在乎过我的死活吗?算了,反正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鲁兹抬起头来看着莫三儿说:“我就当他死了,连同我的以前都在那一场火里被烧死了,三儿,我想要新的生活,我再也不要穷了,再也不要担惊受怕,再也不要被伤害了。”
看着这个样子的鲁兹,莫三儿很心疼,同时阵阵的不安也开始从心里蔓延,莫三儿从没想过和鲁兹一起离开是一场和过去生活的诀别,她以为他们生活里的所有困难都是一份加三倍辣的烤洋芋就能解决的,但是看着鲁兹的眼神,还有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的双肩,她开始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生活里和心里开始变化了,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莫三儿试探着问鲁兹。
“这趟船会开往北岩岛,我们去哪里,我从没去过北岩岛,但是人们都说那儿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哪儿一定有我要的新生活。”
莫三儿沉默了...
对莫三儿来说,鲁兹就像自己的亲哥哥一样,看到鲁兹所遭受到的一切莫三儿很心疼很难受,可是让她感到更难受的是,她意识到在生活的磨难面前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自己甚至是那么懦弱,她竟是没有勇气和鲁兹一起面对的。看着窗外一片茫茫的水色,船离岸越来越远,莫三儿心里是恐慌的。
暮色四合,她想起了家中此刻亮起的夜灯。
渺茫的水面上只有一只船,在黑夜里飘荡着,我们看不见但是它有自己的方向,一样是摇晃着的人生,谁又比谁更好过呢?没办法期许看不见的未来,只有等船到岸,我们才能触摸着,真切的感受到命运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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