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看亦舒笔下的女子,冷静而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罗敷式的独立与骄傲。而《玫瑰的故事》是比较独特的一篇。女主人公黄玫瑰,最初并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是她却生得极致的美,美得摄人心魄。美人总是传奇,像玫瑰那样光华流转的绝代美人更是一个传奇了。
黄玫瑰是一个海伦般极有女性魅力的美貌女子,玫瑰至情至性,随心而活,率性而行,却颠倒众生。玫瑰真正像一朵含苞的玫瑰,鲜艳欲滴,令人不敢逼视:“蔷薇色的皮肤,圆眼睛,左边脸颊上一颗蓝痣,长腿,结实的胸脯,并且非常的活泼开朗。”她学习好,却爱打扮,她自己也说,她所懂得的不过是穿衣打扮。在行文中,亦舒着力刻画美人玫瑰的服饰衣着:“她那身打扮,看了简直会眼睛痛——深紫与墨绿大花裙子,玫瑰红上身,一件鹅黄小外套。我忙不迭摇头表示抗拒,玫瑰耸着小鼻子坐下,拨拨左耳的独只蛇型金属耳环。”这是她少女时的打扮,青春洋溢更兼浓烈华美,简直艳光四射。
而玫瑰对恋爱的态度也是游戏而已,众多追求者为她神魂颠倒,哥哥的合伙人周士辉甚至为了她抛弃妻子和家庭,她却始终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直到遇上庄国栋,玫瑰才真正用心去爱。
玫瑰看得上的男人,自然不同凡响,庄国栋,27岁,留洋博士,大学讲师,长得又如电影明星般英俊。但轰轰烈烈的爱情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对方选择了其他人,离她而去。
玫瑰在这次恋爱中受了很大的伤,恋爱之前,她不过是个任性的小女孩,美则美矣,却无灵魂,而失恋之后,玫瑰受了很大打击,气质上却慢慢地变得不同起来。她在美国留学,随便找了一个平庸的同学方协文结婚了,生了一个极像她的女儿小玫瑰。十年后玫瑰终于从那行尸走肉般的婚姻里解脱出来,离婚了,回到香港。她决定做回自己。
这时的玫瑰,已经完全成熟了,而打扮也是越发光芒璀璨:“化妆得容光焕发,金紫色的眼盖,玫瑰红的唇,头发编成时下最流行的小辫子,辫脚坠着一颗颗金色的珠子。配一条蔷蔽色缎裤,白色麻纱灯笼袖衬衫,手腕上一大串玻璃镯子,叮叮作响。”
玫瑰在恋爱中成熟起来,越发美丽,她的美不为取悦男子,只为取悦自己。回到香港后,她爱上了患有绝症的溥家明,溥家明在气质和外貌上和她处处契合,玫瑰终于遇到了值得自己爱的人,她又一次全心投入进去,又一次爱得轰轰烈烈,虽然这次恋爱持续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三个月。
她为了爱而爱,也希望对方是为了爱而爱。玫瑰的女儿小玫瑰,后来在美国长大了,带着男友回到香港。小玫瑰长得像玫瑰,也是个美人,但是却远不如玫瑰美丽。玫瑰中年的美,已经是不在皮相,不在骨相,而在于神韵。
与玫瑰相对比的,是玫瑰的嫂子苏更生,玫瑰的哥哥黄振华初遇到苏更生的时候,是见着一个穿白衣白裙的女郎,她的一个细节吸引了他:“一双凉鞋吸引了我,细细的带子缚在足踝上,足面上一只白色的蝴蝶。”她待人永远淡淡的,就像她的衣饰。
苏更生是一个理性的女人,独立而冷静,最开始她和黄振华的爱情似有似无,并无所求也无所谓付出,因此也并不怕失去。苏四十岁时要和玫瑰哥哥分居,说:“我本身是一个有能力有本事的女人,我比别人幸运,我自己双手也能够解决生活问题,因而有时间追求精神生活,倘若黄振华不能满足我这一点,我有什么留恋?我无谓再迁就黄振华。”她认为黄振华不懂爱情,但她却在黄振华的退让下后来又与他重归于好,重新成为众人眼中的恩爱夫妻。
而玫瑰与苏更生不同,玫瑰是个极其感性的女人,不爱的时候就真是不爱,爱的时候就全情投入,飞蛾扑火,不管其他。虽然最后遍体鳞伤,还付出了整个青春作为代价。她的美丽,并没有遇到真正对的人,虽然中年之后遇上了溥家明,溥家明能够真正欣赏、真正爱她,但是他却只能陪伴她短短三个月。再后来,中年玫瑰又嫁给了比她大上很多的六十岁老头。她巧遇了初恋庄家栋,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再爱他,认为自己对他的感情只剩下回忆。玫瑰的一生,其实很是悲剧。
但是亦舒觉得,只要是美人,还是个倾城之姿的美人,就拥有了荡气回肠的一生。她的事业,就是成功地美了一辈子,成功地让每个见过她的男人念念不忘。玫瑰像他们的一个梦。遇到后奋力去追求,却求而不得。最后这些玫瑰的追求者们还是接受现实,投入平凡女子的怀抱,但从此却浑浑噩噩,平庸度日。(与此对应的,是玫瑰在爱而不得的情况下,也选择了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十年无灵魂交流无感情互动的婚姻。)在亦舒笔下,玫瑰“她永远不老,只是一直成熟下去,美丽、优雅、沉默,脸容犹如一块宝石,转动时闪烁着异彩。”
于是,她活成了一朵亭亭的玫瑰,让所有人都倾倒不已。后来玫瑰老了,却风华依旧,“我们都爱她,就当她是件极美的艺术品,心中并无亵渎之意。我倾心地看着太太,这个伟大的女人,美了这么些年,还不肯罢休,轰轰烈烈地要美下去—怎么办呢?”
玫瑰作为植物,拥有着美丽的花朵,以及生着尖刺的茎。玫瑰在那些爱她却不得的男子的心中,是朵光华流转的玫瑰,美丽但是有刺,每次想到她,定是涌起如初遇般的惊艳与温柔,也涌起远离时的痛苦与无奈。
这部书里,亦舒有颇多警句,印象最深的是这句:“一个人,若一辈子没有恋爱过,会说遗憾,不知蜜之滋味。轰轰烈烈爱过,到头来却又春梦一场,落魄半辈子。”
你是谁的玫瑰,而谁,又是你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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