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姐是我刚参加工作时就相熟的同事,她年纪比我大1轮。初次相识,感觉她是个有亲近感的人,她主动和我攀谈,“家是哪里的”、“在哪上的大学”。她是个一眼见去就非常骨感的“瘦人”,她的眼窝有点陷,脸色接近苍白,没有半点红润,大体看来是端庄的,但总透出些莫名的怪异。她与人说起话来,总是客套的很,十句里有五六句都是称赞别人的话,使得你不得不刻意地去回敬一二。
“一看你就属于典型的顾家之人,谁找了你就捡到宝了。”
“上过大学的,就是有学问。”
“茹姐,太热情了,有事还得多帮忙。”我应付了一句。
“茹姐,领导找我,我先去一下。”我拿起桌子上的文件,疾步走出办公室。
“有空再来。”茹姐看我确实忙,就只得回办公室了。
后来,听办公室的阿伟告诉我,茹姐和老公离婚了,她有个10来岁的儿子,小时因生病患了脑偏瘫,她独自带着孩子。
“她前夫是因为孩子的原因,才和她离婚吗?”
“八成是,你想啊,谁愿意一辈子带着拖油瓶儿生活呢?”
原来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我内心里不禁有些可怜她了,谁遭遇到这种双重打击也很难吧,看不到出路的日子,该如何做呢?
后来有一次,我经过她的办公室门口,一眼瞥见,一个身穿红色卫衣的半大孩子站在茹姐屋里,孩子身高大约有1米5左右,脸色和茹姐同样的白,总是歪着头,嘴里不时吐出一些模糊的词句来,不过听不大明白。我不好意思装作看不见,就走进茹姐的办公室。
“茹姐,这是你儿子,这么大了。”
茹姐愣了一下,连忙回答道:“哦,对,阳阳,快叫叔叔!”
那个男孩斜着脸,看了我一眼,嘴蠕动了几下,停了下来,听起来好像发出的是类似“叔叔”的音节。
茹姐看了我一眼,好像有点难堪,我赶快说道:“阳阳,没关系,叔叔听到了。”
“茹姐,孩子没法上学吧?”我随口问了一句,刚出口就有点后悔了,问啥不好,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哪个学校能收这样情况的孩子?
茹姐好像没大在意,说道:“可不是吗,如果上学的话,应该上初中了吧?”
然后,茹姐好像自说自话似的说了句:“孩子挺聪明的,可惜了。”
我听到这,突然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好找了个理由出去了。
有一次,我到茹姐家修电脑,又看到过阳阳一次,他一个人坐在房子的地板上,形状各异的积木摊开在地上,他嘴里仍然不停念叨着,伸手去够一个拱形的红色积木,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心里也感觉莫名的落寞。
外修厂的王姐,以前和茹姐在一个办公室。一次和王姐去公司领文件,谈起茹姐,王姐告诉我,茹姐以前不这样,她上过专科,那个年代也算高级知识分子了,后来经人介绍,嫁给电信局的一个业务员,看起来挺登对的。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个男人酗酒,喝醉了就打人,打得很惨,街坊邻居都听得到,孩子的病肯定是那个男人造成的,那个男人在孩子出了这个病后就和她离了。离婚后,茹姐一个人带着孩子去各个地方看病,看到现在,也治不好。说完,王姐还加了句“怪她命不好”,然后一阵唏嘘地离开了。
后来,我还听单位的其他人议论过茹姐的过往,茹姐是个极要强的人,孩子出了事后,没法正常上班,单位的领导想调整她的岗位,她态度很强硬,就是不交接工作,还把办公室的电脑硬盘拆下来,锁在自己的柜子里,为此,得罪了不少人。
还有一次,厂里的一些生产物资数量对不上,不知怎么,厂里领导就怀疑上了茹姐,找她谈话。后来,我在楼道上听到茹姐在屋里哭,一边哭着,还嘶声说道:“你们太欺负人了!”伴着这哭声,楼道的窗户也共鸣似的嗡嗡作响。
之后,我调到了其他单位,和茹姐见面的时候就少了。一次,原来办公室的同事告诉我,阳阳最后还是走了,茹姐在早晨起床后,发现阳阳手脚都冰凉了,茹姐伤心极了,还为阳阳办了场葬礼。说完,同事还补了句“她也算解脱了,不用再操心了。”
我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茹姐可能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照顾了这么十来年,心里难免会伤心。我的脑海里此时也回忆起那个脸色苍白,斜着头的文弱男孩,那身红色的卫衣,满地的积木,那些都是茹姐心头永远的念想吧!
再听说到茹姐的消息时,茹姐已经退休了,她一直和年迈的父母生活在一起,没有再结婚,可能她对婚姻已彻底绝望了,也许她想慢慢消化这生活带给她的种种伤痛。
生活总要继续的,每天世界都在上演着各种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再浮华的盛世,也终究化作一场虚无,人世间本就如此,谁又能真正解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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