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庄重,如一场盛宴。最后一缕金黄回首,融在郁金香上,黄是鹅黄的黄,白是白衬衣的白,各自独立又相濡以沫。我发信息给荔枝:想起你最会拍天空了呢。打开她发来的链接,一遍又一遍,直到音乐正式取代落日,天黑了下来。在狭小逼仄的南阳台一遍一遍眺望,窝在凳子里看灯火渐次亮眼,“就这样虚度这年华,没牵挂,只有晚风轻拂着脸颊”。

我并不喜欢毛不易的,他给我的感觉总是下沉、瑟缩、纠结。可这首歌只有他唱的最熨帖,生活的光灿灿之下隐隐约约透着忧郁,他自己的词,自己的曲,唱自己的生活,果然驾轻就熟。
房间的云朵灯亮起,和鳄鳄一起浮在屋顶上。弟妹说,姐姐,我咋觉得你的鳄鳄像被钉了十字架!鳄鳄是从前我众多玩具中的一个,搬家时,一人高的玩具袋子,我只带了它一个。鳄鳄是我们早就取好的名字,江说,不叫鳄鳄,以后要叫它江婆龙。他信誓旦旦说鳄鱼小名就叫猪婆龙的场景竟然还那么清晰,我一度不屑他的卖弄却从来也没想着要去验证。如今,鳄鳄住在屋顶,是我驱梦的神兽,功劳大得很。今天终于做好了云朵灯,以后鳄鳄也是有筋斗云的鳄了!

台灯亮起,这平凡的一天即将过去的时候,我突然想,写写流水账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春天阳光好,风也大。关上窗子,不忍心关住风;大开窗子,阳台的尘土十分钟就可以揩一层。于是,每天都要把大把时间花在打扫清洁上。打扫这事倒是不怕的,地面整洁的过程常常是心情变好的过程。地毯上的发丝粘干净,阳台的地瓜花浇好水,再用消毒水把里里外外角角落落擦拭干净,等到红烧肉的香味驱逐尽卧室的熏香,午饭正式上场。

这时候,窦文涛的节目正好播放到第四集。湘西是沈从文的桃花源,他的“笨拙”恰好酿出传统山水的意境,那里,翠翠在等。从王安忆的上海、钱钟书的围城、金庸的江湖到沈从文的湘西,人们在说他们的文字,也在谈他们的人生。谁没有人生呢。生命有时尽,文字却是永恒的。斯人已逝,可他们的作品却被一代又一代人解读。有的人读懂了,有的人中途放弃了,更多人多年以后重读,一遍遍品味着他人的故事,一遍遍修正着自己的人生。读者与作者的交流跨越时间、空间,甚至生命,这是多么浪漫的事啊!
晚饭吃西蓝花,只为拯救一只即将蔫掉的胡萝卜。一颗植物,倘若不放进冰箱,寿命只有两天,时间真是可怕的怪物。这时候看了一段王小波的访谈及与其有关的节目,心里难过,几乎要流出泪来。多少人恶语抨击咒骂着王小波,拿看流氓的眼光揶揄他,又多多少青年被他折服,甘心做“王小波的走狗”。白云苍狗,事事变幻总太难捉摸。

“我常常读《爱你就像爱生命》,想象这是王小波写给我的,哈哈”影子说,“很不要脸吧。”这样的言谈真让人觉得轻松,喜欢是很直接的事情,哪怕是在摄像机前呢。记得读这书时我刚参加工作,相隔两地,“真希望下个星期日早来,并且那一天春光明媚”,在思念的日子里,这样的句子装满了期待。


“王小波是这样的人,浪漫而坚决”,锵锵三人行里人们说得热切而激动,我也跟着一起心潮澎湃。只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想到了“老实而孤独”。
也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言不尽的孤独落寞吧。从前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大抵是那个人喜欢什么,我便跟着喜欢什么。可是现在不同了,我开始从我的角度喜欢他。我当然很想念那个时候:落日的金黄洒在护城河上,小店的招牌闪着暖洋洋的光,我们坐在店前最高一级的台阶上,他低头为我朗读王小波,每读一段,几乎要叹口气,激动地咒骂“太他妈有意思了”。而这一刻,我真想也把这句话讲给那个人听,但那早已是一种够不着的经验了。
也好,便不再说。床头的花朵和屋顶的鳄鳄,什么都知道。“春心莫共花争发”,且待春雷始发声。平凡的日子值得高声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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