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份快递,想必她还在床上躺着。
三天?五天?十天?半月?到底躺了多久呢?
她努力想,但想不起来。
重要么?
她花开一样掬起手掌,摸摸自己脸庞,烧好像退了点,又好像严重了。
到底是因为生病所以一直躺着?还是躺得太久所以越发不舒服?
重要么?
比起发烧,更难受的应该是,他的离开。
快递包装得异常用心。
盒子里面,先是一个蛋黄色半透明塑料袋,再里面是一层矛盾空间图案的包装纸,然后是一张朴素的宣纸,最后是一件外套,还附有一张卡片。
她怔怔地盯着那张包装纸。哪里见过?
她穿上外套。
外套是长款的,小圆领、开襟、及膝;布料是拼贴的,羊绒、厚棉、驼色、土色,还有一部份用偏绿的蓝染做包边和点缀;剪裁松紧有致,大小正好,舒服合身。
她拿起卡片。
卡片的一面是一片穿透阳光的叶子,另一面以灵秀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每天穿两次,每次两小时。阳光下。
看地址和收件人,也没寄错。
谁给我送的呢?她想。
发件人的资料写得太潦草,看不清楚。
身体忽冷忽热,浑身软弱无力,她在镜子里勉力地看清自己。憔悴。
除了他的离开,她什么也不记得;除了悲痛无助,她忘了自己应该做什么可以做什么。
仿佛灵魂已经不是属于她的。
每天穿两次,每次两小时。阳光下。
她看看时间,九点;拉开窗帘,阳光灿烂。
她想不出听从卡片指示的原因,但也想不出不听的理由。
她走到公园人少的一角,坐在长椅上,穿上外套,闭上眼睛,反正至少可以享受一下清新和安静。
开始的时候,记忆只残留那些伤痛,身体还是因发冷而发热而发抖。
慢慢,身体里好像有一股热气缓缓游走。
她把意识集中在那股热气的流向。
感觉是那股热气在带动她的意识,又好像是她的意识在引导那股热气。到底谁先谁后孰因孰果?
重要么?
热气走过全身一遍之后,出了一身的汗。她看了看时间,正好两个小时。
淋浴的时候,她感觉已经退烧了,人也清醒多了,可以记起多一些事情。
所以她在浴室出来,边用浴巾擦干头发,边急不可待地打开手机,翻看一些历史记录,聊天的、购物的,和为购物而聊天的。但什么也没发现!
印象中,她曾经把最近的心情和身体状况发到了朋友圈。
有人无意识地点赞,有人假惺惺地留言,也有人似乎是真心关怀,其中一个还介绍了一家网店。
我在生病啊?还买衣服?
是的。他们家衣服可以治愈。
印象中,网店叫衣治,她和店主也有聊过。
发烧,它不是病,它是症状,它告诉你身体正在打仗,透过提高体温,好细胞更容易把坏细胞干掉。所以盲目地把体温降下,不理会发烧背后的真正原因,不但坏细胞没干掉,好细胞更加无所适从,使不上劲。强行退烧,纯粹是自欺欺人,治标不治本。
西方医疗体系其实才两百多年历史。比起中医学根本就是小儿科,更别说和一些古老的治疗法相比。
有好些现代的自然疗法,都是所谓曾经失传的,比如气功,比如香薰,比如巫术,比如我们的,衣服治疗。
我们会根据你身体的具体情况,定制适合的衣服,你按指示穿上就可以了。
宇宙并没有忘记,忘记的,是我们,又或者我们只是害怕记起。
所谓科学,其实才是迷信。
印象中的对话,怎么也找不出来,连那家衣治也搜不到。
下午,阳光依然灿烂。
她去到公园同一个人稀的角落,但换了一张长椅,这样阳光就会从背后洒过来,有点密密麻麻针刺的感觉。
那件外套好像能吸收太阳的能量,然后再转化渗入身体,游走的热气明显比上午强韧。
现在状态好多了,意识越来越强烈,知觉越来越澄明。
她索性把腿也光脚盘在椅子上,有点打坐的意思。
印象中的对话,甚至可以一字不漏的记起来了,就像交谈正在发生。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担当,只要接通本源、找回本能,自然就会了解自己存在的角色。
所有的疗愈方法,只是工具,运用的,都是能量。
你的心在哪,能量就在哪,无穷无尽,等候使唤。
上午的感觉是把负能量排出体外,现在是将正能量纳为己用,感官的敏感度都几何级数放大了,放大得有点不可思议。
现在,如果她愿意,她可以听见远处公园外马路边人群在聊天,和近处树枝上蚂蚁正在走过。
现在,如果她愿意,她可以看见树叶把二氧化碳转化为氧气的过程,以及每个身体里面气场堵塞的位置。
现在,如果她愿意,她可以把别人的悲伤和软弱都感同身受,并懂得如何一一治愈。
她已然找回转化能量的本能。
她坦然承担治愈别人的责任。
觉醒,是不是就这么一回事?
她欣然坐在电脑前面,看了看缝纫机旁边那卷簇新的矛盾空间图案包装纸,在网上注册了一家网店,名字叫衣治。
开始了,终于。
(油画:little leo)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