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脑海里首先跳出的是李商隐的《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首以开头两字命名的无题诗，它到底讲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了。只是这似梦似幻如雨如雾的意境，始终如薄纱遮面的美人一样，让人凝神相望。她眉尖若蹙，双眸欲泣，欲待探问究竟，竟又生出几分踌躇。

47岁的李商隐，夹在这不惑之年和知命之年之间，也许已知天命。属于才子的天真早已让他在宦海浮沉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属于诗人的多情也并没有让他在尘世获得厮守一生的另一颗心。

锦瑟的那50根弦，与人的五十年岁月又有何关联，拨弄起来竟无端地牵扯愁思。吟罢低眉无写处，当人诉无可诉，只得拨弄几根琴弦，借乐声掸一掸旧日的尘土。

诗人尚有才思，琴女还可操琴，可惜蠢笨如自己，总是真正的无话可说，无可奈何。命若琴弦，弦未断，声似哑。

我知道怪别人不该，但我也怪自己不忍。所以我不问原因，不苛责自己。我只忘记从前，为将来尚且保留一点希望。

我只是一点点把自己封锁，不再作天真的梦想。梦想大概一定会留给聪明又勤奋的人。我只是一点点收敛起笑容，也不再轻易地伤悲，不需要他人浮夸的热情，甚至宁可那些麻雀喋喋不休的嘴巴里不要有关于我的任何内容。

我戴上耳机，远离风雨声、大街上飞驰的车辆，楼道里活动着的人们发出的声音、还有身旁其他人絮絮叨叨的声音。安静不是我的天然属性，却好像是我唯一可去之处。我茫茫然不知归于何处，又学不来“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我只能向这永不妨碍他人的安静，寻求一点短暂的庇护，尽管这庇护也那么脆弱。

我想安静一点，把许多事情忘掉。有些事情转眼两年。有些事情转眼一年。未来的未来，这些事情和我一样就入了土。它们随我来，也随我去。我终究没把它们忘掉，除了我，谁也没有记住它们。除了它们，谁也没有记住我。

我想安静一点。安静到最后，我的坟墓上，也就只剩下了两个字，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