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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尧尧在饮马滩三年多的时间里,学会了酿酒和喝酒。许应章戏谑着儿子说:“我当兵十几年,在企业搞了一辈子后勤,也没有什么酒瘾。你倒好,隔三差五还要喝几杯,比你老子潇洒多了!”秦月兰惯着儿子,有时候逢年过节买几瓶酒放在家里,等着从山上下来的许尧尧喝。她知道野外工作的人都离不开酒,喝酒几乎成为红金石油人的一种习惯。许尧尧常常对贾小惠说:“男人一生中离不开女人,更离不开酒……”
许尧尧在餐车上喝了半瓶酒,见火车已经过了乌稍岭,几口将放凉的米饭和菜吃了,而后带着微醺的醉感回到了宿营车厢。他喝了一口茶水,躺下后还是睡不着觉,又胡思乱想起来。起初他和向春梅、万蓉、王油生、张矿生都分配在红金勘探局采油一厂。向春梅和万蓉被分配在一矿采油队,许尧尧和张矿生被分配在二矿釆油队,两人在一个班里,而且还是一个师傅。王油生被分配在二矿修井队。修井工虽说不像采油工一样要倒班,但每天早上7点就要出门去马路上等候油矿的上班车。上班车是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面有固定的护栏,车上的人可以用手抓住栏杆,以防刹车时跌倒。王油生每天晚上7点多才能回到家。油城有句顺口溜:“狼不吃的釆油工,找不下对象的修井工。”
第一天他们去厂劳资科报到的时候,王油生做着鬼脸说:“看来我要打光棍了!春梅你可不要让狼叨去了!”向春梅愁眉苦脸的:“满山遍野的磕头机,啥时候才能巡完呀!”许尧尧说:“这叫抽油机,通过一上一下的抽吸,将地下的油吸上来,进入大罐,送到集油站进行脱水和去沙处理,最后通过原油管道输往炼油厂。”王油生对向春梅说:“采油工与我们修井工相比起来还是很干净的。我们平常作业的地方都是海拔2600米以上的高原,且不说四周的荒凉和一年到头的大风沙尘天气,零下20多度仍然在户外工作,光是一身油乎乎的工作服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从饮马滩到油矿,下到班组后,成天跟着师傅一起干活,一起吃饭,满腔热情早已被大山淹没了!”
许尧尧分配到班组的第一天就让他心凉了半截。学徒工一进班组先被安排和自己的师傅见面,接下来就是跟着师傅去熟悉工作岗位和工作流程。他的头一件事却是到医院去护理病人。班里的一位老师傅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他的家人都在江苏老家,已经派了一个人护理,但是护理不到位,队长让班长再找一个人去医院护理。班长就安排许尧尧去油田职工医院内科病房护理病人。他到医院病房的时候,病人已经奄奄一息。他值夜班护理,每天晚上8点到次日早上8点,白天是矿上同班的一个中年师傳护理。他们并不相识,这位师傅说:“小许,晚上没有什么事,注意观察病人的情况,有情况及时联系护士。瞌睡了就爬在床上睡一会儿,或是在走廊里走一走,但不敢走远了。”许尧尧点点头。
第一天平安无事,第二天傍晚他去医院病房经过门诊挂号窗口时,见一群人围着窗口嚷嚷着,旁边的门板上躺着一个人。他们是来自甘肃张掖的民工,在一家建筑工地施工。正在砌墙的民工不小心从二楼的架子板上摔下来,摔成右腿粉碎性骨折,无法站立。工友们急忙用工地的门板将伤员送往油田医院救治。民工们身无分文,挂号的护士向他们讨要证件或者其他可以担保的东西,刚好许尧尧见状立即将腕表作为抵押递给了窗口,护士这才给他们挂号安排去外科就诊。经过大夫的诊断后,伤员很快办理了入院手续。民工让许尧尧留个联系方式,许尧尧说:“我在住院部内科病房护理病人,每天上夜班!”他急着要去病房接班就走了。到了次日早上8点接班的师傅来了,许尧尧与师傅说了几句话,他刚要出门,病房里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年轻人给许尧尧跪下了:“谢谢你呀!”许尧尧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旁边一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小伙子对许尧尧说:“这是我们民工队的牛队长!”牛队长紧紧抓住许尧尧的双手说:“好人啊!如果不是你慷慨解囊,伤员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我这个队长可就麻烦了!”他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手表递到许尧尧的手中,“我刚才已经交了住院费用,将你的手表还给你……”许尧尧还没来得及戴好手表,民工们都围上来争着与他握手。许尧尧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这点小事都是应该的!我要回家睡觉了。”说着就走了。
向晩许尧尧来到病房接班时,走廊里传来一阵阵哭声。他看护的病人于当晚六点多咽气了。矿长、队长、班长都在病房的走廊里。班长说:“小许,你明天回单位上班吧!”他心里一直觉得很内疚,才看护了两天病人就死了。第二天早晨正在岗位聆听师傅的谆谆教导时,张矿生对他说:“许尧尧你上报纸了!”说着将一张《石油报》递给他。只见头版下方位置刊登了一篇署名本报记者的采访报道:《慷慨解囊的好青年许尧尧》。上面写的内容就是他那天在医院挂号室窗口助人为乐的故事。许尧尧将报纸扔在桌子说:“这也报道呀!人之常情嘛……”
许尧尧适应环境特别快,短短几个月就熟练掌握了工作流程和操作技能。他和张矿生在一起上班,也分在一个宿舍。他们两个人共同负责管理8个生产井场,有10口生产井和5口注水井。二矿采油队的油井都比较分散,不论刮风下雨,他和张矿生每天都要背着工具徒步十几公里的路程才能巡回检查完这些油井及输油管道。除了巡井之外还要保养设备,更换井口盘根、取样化验和填写报表……
向春梅上学的时候喜欢跳舞,是学校宣传队的队员。但几年的农村生活让她早已忘记了那些欢快的舞蹈。她自己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呢,她那漂亮的脸蛋和苗条的身材,让她还没有坐热釆油队的铁板凳,甚至连班上的工友还没有认全就被挑选到勘探局文工团,当了一名舞蹈演员。胖乎乎的万蓉从此失去了搭挡。平时她俩上厕所都是一起去的,一时半会还没有适应过来,倒像是一个落单的羔羊。一开始她每天都在岗位上给文工团的向春梅打电话,时间久了,她们的电话少了,此一时彼一时,她却成了班里的香饽饽,许多小伙子向她求婚。王油生也纳闷了,几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男生一个个又黑又瘦,女生却又白又胖,一个比一个漂亮!原先他没有感觉到万蓉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圆脸大眼,一副胖乎乎的模样。现在则不同了,怎么看她都觉得好看,虽说没有向春梅那样艳压群芳,但丰满的胸部让他觉得自己晕了。他后悔当初在饮马滩的时候竟贪吃贪玩了,没有去追求她。当他有一天把这个想法告诉许尧尧的时候,许尧尧调侃道:“烧怂,赶紧去追呀!迟了就让别人抢走了!”一个周日的晚上,他洗澡后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约上万蓉去看电影。电影是《生活的颤音》。电影开始的时候,万蓉左顾右盼:“其他人呢?”她以为向春梅和许尧尧都会来的。王油生耸耸肩膀:“就我一个人呀!”电影散场后,在回家的路上,他想了一下电影中的台词,鼓起勇气说:“万蓉,你嫁给我吧!”万蓉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一阵子之后才回答说:“你早干啥呢?对不起,我已经有朋友了!再见!”她转身消失在黑夜中了。
王油生站在原地发呆,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两年后学徒转正,万蓉就结婚了,嫁给了釆油队的队长。采油队长是从甘肃河东农村出来的,写着一手好字。王油生咬咬牙,才知道自己已经很危险了,真要打光棍啦!他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在井场上遇到了他的第一位恋人艾尚雅。艾尚雅是二矿的釆油工,她在岗位上发现仪表盘上的一口井显示出没有流量了,赶紧就往山坡上跑。见这口井上的抽油机已经停止了运行,马上回到岗位给班长打电话。班长给队长打电话,队长又给修井队长打电话,修井队长安排修井一班去抢修这口油井。王油生走路快,他在抛锚的抽油机上看到挂着一条红围巾,就掏出口袋里的一只刚买的新手绢将围巾包起来揣在内衣口袋里。等干完了活,抽油机又开始运行的时候,班里的工友们都回队上了,他则来到不远处的采油站。在釆油站他见到正在岗位上填写报表的艾尚雅。他从怀里取出围巾对她说:“这是你的围巾吧?”艾尚雅见对方是个穿着一身工作服的修井工,说了句“谢谢”就又继续干她的活了。这山里除了釆油工之外就是修井工。釆油工相互都认识,因为工作岗位离得远,平时都用岗位上的电话联系。只有满身油污的修井工到处乱窜,见着采油女工就没完没了的神谈乱谝。艾尚雅又瞥了一眼刚脱掉铝盔的王油生,见他脸面光洁,圆脸,双眼皮,就停下手中的笔:“你请坐!”她用暖瓶给自己的茶缸里倒了半杯白开水,“你喝水!”她给铝饭盒里倒了些水,仰起头喝了一口,将戴在头上的帽子取下来,脑后甩出两条小辫子,看上去挺美的。不过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不停地用鼻子吸气:“你家在哪住呢?”王油生说:“北坪呀!”她笑了,又吸了一下鼻子。她知道和她一样都是油田子弟,便有了兴趣。她见不得从农村招工出来的乡下人,尤其是操河东口音的男子,说起话来尾音拖得太长,越听越土。她背后将他们叫“乡棒”。她比王油生小两三岁,是刚从红金石油技校毕业的学生。他们先是电话联系,后来开始在一起看电影了。她对王油生说:“我妈不反对我们谈对象,但你必须要调离修井岗位……”他耸耸肩膀说:“我哪有那么硬的关系呀!除非我老子是采油厂的劳资科长!”
艾尚雅第一次跟着王油生来到他们“插友”的圈子里,认识了穿着喇叭裤的许尧尧、张矿生和向春梅。向春梅与她一样,是小喇叭裤。他们一个劲的抽烟,摆弄着一架砖块式的录音机,听着邓丽君的歌曲,神侃着农村插队的往事,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烟味,呛得她不停地用鼻子吸气,鼻炎发作得更厉害了。她听得入迷了,后悔自己没赶上上山下乡的生活。她1978年高中毕业后,城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政策已经废止,她先是在油田的农场呆了半年多,年底就考入油田的技校了。中午在许尧尧家吃饭的时候,她见向春梅与他们喝着白酒,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在技校的话,女同学喝酒会被同学们视为女流氓的。可向春梅那么漂亮,喝酒的样子很可爱,她更羡慕她了。
晩上在回家的路上,她对王油生说:“许尧尧的老爸是处长,他怎么还干着釆油工呢?”王油生说:“老爷子是抗战老兵,正统了一辈子,人家才不干那些拉关系走后门的事儿!”她无言以对。过了几天,她带着王油生去她家见她的父母。她父母对他很冷淡,也没有留他吃饭。他感觉气氛不对,只好先告辞了。艾尚雅本来想去送他,却被她妈妈拽回来了。家里人关起门来正式向她宣布:“必须与王油生一刀两断,终止恋爱关系!”她妈说:“你跟一个修井工谈对象,也不嫌丢人现眼!你爸好赖也是个机关干部呀!”起初艾尚雅还哭了一鼻子,在岗位上还勉强接王油生的电话,淡淡的说:“我们做朋友不合适,就做一般朋友吧!”过了几天,她干脆连王油生打来的电话都不接了。
不到黄河不死心。王油生顶着西北风跑到她的岗位上来了。他的帽子和棉衣已经结起了一层薄冰,在外面待得太久,眉毛变成了两道冰霜,脸早就冻僵了。艾尚雅看见他气就不打一出来,跺着脚说:“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他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口气跑了几里路回到班里,向班长请了假,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挡了一辆顺路车就回家了。进了家门也不说话,和衣倒在床上睡了。他妈项桂芳叫他吃饭,他也不理睬,将头蒙在被窝里,身子不停地抽搐着。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项桂芳叫醒他,说外面下雪了,让他起来吃饭,他仍然哭着。张矿生冒着大雪来串门,见状,喊他起来吃饭,他双目紧闭流着泪。无奈之下,张矿生去不远处的许尧尧家,对他说了王油生的事情。许尧尧一听急了,不由分说,两个人来到了王油生家。王油生的母亲在一旁说:“这熊孩子就这点出息!”许尧尧一把掀开被子,王油生仍闭上眼睛,眼泪汪汪的。许尧尧说:“没出息的家伙!失恋算个屁!你怎么不上吊呢?”王油生睁开了哭肿的双眼,见许尧尧正怒目圆睁地注视着他。这才缓缓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漱了一下口,用湿毛巾擦了几下脸跟着他俩走了。项桂芳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的身影,半天才吸了口气。他们来到许尧尧家,许尧尧炒了一碟花生米,又拎了两瓶互助大曲,三个人在他的卧室里喝酒。他们一声不响地喝光了一瓶酒,开始喝第二瓶的时候,许尧尧说:“你至于吗?一个鼻子半天不出气的女孩子,让你寻死觅活的,我算是长见识了!”王油生深深的吸了口气:“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我是修井工呀!”“修井工怎么了?我就不信会打一辈子光棍!”张矿生气乎乎地说。许尧尧故意学着艾尚雅的样子,使劲用鼻子重重地连吸了两口气,端起酒杯说:“喝酒!”王油生实在憋不住了,哈哈地笑起来。张矿生笑着说:“太好玩了!”许尧尧说:“瞧你这样子,哪里像失恋的样子,分明就是想喝酒了嘛!”王油生破涕而笑。许尧尧的妈秦月兰蒸了两笼白菜豆腐猪肉馅包子,让他们三个人趁热吃。王油生一口气吃了20个包子,之后打着饱嗝走了。
其实许尧尧与向春梅早已不是当初的那种关系了。如果不是他的自尊心太强,也许他和向春梅的关系不会发生变化。他毎次周末从山里出来,洗澡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在家里等她回来的时候,她却不一定能回来了。她已经成为文工团的台柱了,她的独舞《沂蒙颂》在油城名声大噪。她那翩然起舞的姿态和充满韵律的歌舞迷倒了许多痴情的男人!巅峰时期的向春梅在文工团几乎无人能盖过她的风头。他在家里等待她的时候,她却在演出,卸妆之后还要接受勘探局领导的亲切接见,然后一起在油田招待所餐厅用晚餐。风靡一时的交谊舞正洗卷着刚刚从禁锢中走过来的年轻人,跳舞成了红金最流行的娱乐方式。向春梅所在的文工团更是如鱼得水,她们成了舞会上的万人迷。她们在文化宫舞厅跳着欢快的华尔兹,引来无数人的目光。除了华尔兹之外,三步、四步圆舞曲让来参加舞会的人越来越多,连红金勘探局的领导们也来光顾了。向春梅和她的同事们赶紧迎上前去请这些大腹便便的人跳舞。肥头大耳的家伙们不能跟着鼓点节奏一起跳,只能让节奏慢下来。他们左手握着右手,右手抚摸着她们柔软的腰身,尽量贴近富有弹性的胸部曲线,在昏暗的灯光下闭上眼睛相拥着。领导们将这种舞美其名曰:“休息舞”。许尧尧不会跳舞,后来跟着向春梅到文化宫舞厅去了几次,先是学三步曲和四步曲,对《罗密欧与朱丽叶》和《梁祝》刚刚有了兴趣,领导们来了。他们坐在包厢里,茶几上有啤酒和干果。他正襟危坐在硬板凳上,向春梅带他去包厢见领导,他拒绝了,忿忿地离开了舞场。时间久了,他们再见面的时候,她心不在焉地笑着说:“我心里有你!但你知道我忙啊!”她说话的样子似乎越来越像电影明星了,一羣一笑间让人琢磨不透。相比之下,自己是山里的采油工,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尴尬。疏远了她,他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有时候她在文工团将电话打到祁连山深处的岗位上,问他为什么不联系她,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很忙呀!”后来他拿不定主意,在山里与张矿生一起巡井的时候,他问道:“矿生,你怎么看我与她的关系?”张矿生不加思索地回答:“她太漂亮了!而且又是交际花,你们在一起不合适。过日子还是得找个贤惠的女人……”也许说着无意,但听着有心。他记住了这一番话,下决心与她一刀两断!红金的白杨树刚绽放出绿芽的初夏傍晚,向春梅约他去解放门石油工人电影院看电影《海狼》的时候,他压低声音说:“我们在一起不合适!希望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这以后他们不再联系了,他没有失落感,反倒觉得还是很开心的事情。他满以为她会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想不到凡事哪能尽如人意!她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远在永登县工商银行的职员任义平。任义平从小生活在红金,后来高中毕业后去乡下插队务农,以后招工分配到永登县的工商银行。任义平的父亲任兆龙是驻外油矿的管线工,母亲邱香琴是红金北坪理发店里的师傅。向春梅结婚的时候没有邀请许尧尧参加。他听万蓉说,任义平比向春梅大六七岁呢。有一次在路上不期而遇。那是一个周末的午后,许尧尧去北坪商场买东西,在门口与向春梅和任义平迎面相撞。向春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平静下来,对着许尧尧莞尔一笑:“你好!”又拉了一把旁边的任义平,“噢,这是我们曾经一起上山下山的插友许尧尧!”任义平淡淡地笑了一下,伸出右手与他握手,“幸会!我叫任义平。”这是许尧尧第一次见到她的丈夫,一个相当帅气的年轻人。个头有一米八左右,长脸,肤色白,眼睛虽说不大,但却有一个另类的高鼻子,显得格外英俊。油城当时正流行着女孩子找对象的标准起码是大个子。他感觉自己的脸上有点发热,他的身高也才1米76!男人大多都喜欢肤色白皙的女人,尤其是大眼睛和樱桃小嘴的女孩子,成为油田小伙子们找对象的标准。他此时发现她的美具有很强的吸引力,一张典型的瓜子脸,即使是她的一瞥眼神,也能让人拜倒在石榴裙下。这是他曾经爱过的那个人吗?他惊诧了一下,她的容颜和那一瞬间的微笑,几乎让人屏住呼吸,使他感到有一种莫名的心动。他内心冒出来一丝惆怅,一位让他勾魂夺魄的女人就这样悄悄地从他身边溜走了……在他们这次见面过了半年多后,张矿生从新疆伊犁农四师带回来了一位非常漂亮的对象赵莉莉。过了几天许尧尧和王油生在张矿生家喝喜酒的时候,他媳妇赵莉莉说:“你俩还等什么呀?我们连队的漂亮丫头好多呢,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赵莉莉性格开朗,下厨做饭也是一把好手。她做得大盘鸡香辣可口,就连爆炒的酸辣土豆丝也让吃者连连叫好,一连炒了好几盘还不能罢手。最让人开心的还是她从伊犁带回来的两瓶伊犁大曲。这酒醇厚浓郁,回味无穷,三个人一个晚上喝光了两瓶酒,仍感到意犹未尽,不无遗憾地说:“好酒啊!”赵莉莉说:“等我下次回伊犁,专门去一趟新源的肖尔不拉克,多弄几瓶带到口里来。”许尧尧醉眼朦胧地对赵莉莉说:“就为了伊犁大曲也得找伊犁老婆!”
一个月之后,赵莉莉从遥远的伊犁不仅带来了几瓶伊犁大曲,还给许尧尧捎来了媳妇贾小惠。贾小惠虽说年龄比许尧尧大了两岁,但人长得大方得体,身材高挑,还有一对长长的黑辫子。在许尧尧心目中,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论长相她虽不及向春梅那么惊艳,可是她端庄秀丽,眼睛里丝毫没有半点杂质,显得十分清透。她不像红金的女孩子都有一种优越感,凡事都喜欢攀比,找对象时挑三拣四,对山沟里的修井工和采油工不屑一顾。她来到许尧尧家还不到两分钟,见许尧尧的妈秦月兰正在厨房里做饭。她当即洗了手,挽起袖子走进厨房,一边叫着"许妈”一边将秦月兰从厨房里推搡出来,她擀面切菜,不一会儿就将臊子面端上了桌,还做了几道家常菜。秦月兰笑容满面,想不到贾小惠用手工擀出的面条匀称筋道,让她不禁感叹道:“好手艺呀!”许尧尧豁然发现,自己已经动心了。让一旁默默无言的王油生懊悔不已!他新处的对象是采油一厂卫生所的药剂师郝秀云,黑不溜秋的,已经定了结婚的日子。如果自己不是修井工怎么也不会去找这么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的!接下来许尧尧陪着贾小惠去了一趟伊犁农四师的丈母娘家,又去了新源的肖尔拉克,拎着几瓶伊犁大曲和端庄的新娘回到了油城。他们的新房和张矿生赵莉莉的房子都是东岗坡上的一间半平房。这十几幢房子并排建在半山腰上,坐北朝南,每家每户都是一个小院子。一进院门的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十几平方米的空地。院门直对着房门,客厅大约有十五六平方米,里面摆放着一张折叠式餐桌和几把椅子,南墙上立着一个简易书柜,里面摆放着他的藏书。靠近餐桌的墙上挂着一张中国地图和一张世界地图。里间的卧室只有客厅的一半大,一张靠西向东的双人床,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空间。院门的东南面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山上到处都是红色的抽油机。赵莉莉和贾小惠习惯了新疆空旷的原野和宽敞的房屋,面对光秃秃的群山和狭小的房间,觉得沉闷和憋屈。好在她俩住前后排,男人上班去了,她俩就在一起说说话,也就感到不郁闷了。时间不长,赵莉莉和贾小惠一起从新疆农四师调到了红金油田采油一厂三矿釆油队干采油工。她俩为彻底告别兵团庄稼人的生活,成为一个正儿八经的石油工人而兴奋不已。
端午节的那一天,王油生头戴铝盔,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工作服,脚踩着一双油乎乎的大头皮鞋,几乎成了一座黑油油的雕塑。他翻过一架山,从修井队来到采油队的603岗位找许尧尧和张矿生。张矿生在岗位上填写报表,许尧尧提着一个小油桶,拿到岗位上去化验,看油品中的含水量高低。两个人在大山深处迎面相撞。许尧尧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努努嘴,两个人坐在光秃秃的山坡上,许尧尧见他一个劲抽烟,捣了他一拳:“怎么了,蔫不溜秋的?”王油生将嘴上的烟头吐到地上,又从地上拾起一根红柳枝,在地上乱画一通。许尧尧将烟头用翻毛皮鞋踩了几下说:“山上注意防火,不要随地扔烟头!”王油生笑了:“哟,到底是大头班长了,安全意识还是蛮强的嘛!”他头也不抬地说道:“有件事,我想问一下……”他说出了他的疑惑。他与郝秀云第一次在她宿舍做爱时,她脱得精光,脸朝天躺在床上,叉开双腿,还居然主动将他那勃起的家伙用手送进她湿漉漉的阴道里。动作非常娴熟,而且还嗷嗷地叫喊着,像是一个荡妇……
王油生开始在地上走来走去,样子像一只狼,不停地在山脚下晃荡着。过了一会儿他将铝盔摘下来撂在地上,一边用手捋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边一屁股坐到地上忧虑地说:“我倒不在乎她是不是处女,关键怕她有性伴侣……”许尧尧坐起来伸了一下腿,弯腰伸出双手抓住脚面:“之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吗?”王油生干咳了一声:“有点情况……大约半月前的周日早上8点多,我去宿舍找她时,推开门发现她爸正坐在床边,郝秀云还在被窝里躺着,两个人很亲热地说着话……”许尧尧皱起了眉头:“她爸爸?那也忒亲热了些……”王油生慢吞吞地说:“后来郝秀云才告诉我,郝治强是她亲叔叔。为了招工,她从安徽老家来到红金投奔她叔叔……”许尧尧似乎预感到什么:“是我们釆一的郝厂长?”他眼前马上出现一个面色晦暗的人,说话的时候慢腾腾的,见人总是微笑着。王油生点点头。许尧尧问:“你都成了他的侄女婿了,他也没打算给你挪个窝?”王油生耸耸肩:“他说了,除非我取得大专文凭。那不过是一个说辞而已。哦,尧尧,我们赶紧复习一下文化课,下月勘探局电大要招收四个班的学生,是党政干部、企业管理、石油化工和建筑工程专业。”许尧尧挥挥手:“可能够呛!好多年没摸书本了……”王油生咬着干裂的嘴唇说:“不上电大,没有出路。我这个野外修井工,远离家人,风餐露宿,能找上这么个臭婆娘就算不错了!她的奶头比我的还小,简直就是飞机场嘛!我们队上打光棍的多了,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一个浑身脏兮兮又顾不上家的修井工?你我总不能窝在山沟里干一辈子的釆油工和油井工吧!我每天晚上光洗身上的油污和汗臭都得用掉半块香皂。但身上的油味怎么也擦不掉。贾小惠不嫌弃你,可是郝秀云却嫌弃我身上的油味。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还是兵团的媳妇实惠呀!我买了三套课本,咱们每人一套。后天周六下午回家带给你和矿生。”
过了一周,王油生分到了新房,也是东岗坡上的一间半平房。许尧尧和张矿生帮他粉刷了新房,从厂管理科领了桌椅板凳和一张双人床,在房间里布置了一下,算是有了一个新家。周末晚上许尧尧和张矿生带着自己的媳妇来到新房喝喜酒,新娘郝秀云做了一桌菜。王油生拎出来一个塑料桶说:“我没有伊犁河谷的媳妇,没有伊犁大曲,只能喝散装146!”这是红金地方三台食品加工厂生产的散青稞酒,每斤1.46元,红金人简称“146”。许尧尧说:“青稞酒也很不错哦!舒心的酒,千杯不醉!”酒喝到高兴处,许尧尧问张矿生:“文化课复习的怎么样了?”张矿生喝下一杯酒:“我高中纯粹是混出来的。一看书就头疼!你和油生考吧,看来我要在山里干一辈子釆油工了!”
暑天很快到了,许尧尧和王油生参加了红金勘探局电视大学建筑工程和炼油化工专业的考试,两人都被录取了。许尧尧是建筑工程专业,王油生是炼油化工专业。8月底两人正式入了学。对于学习知识,他们比班上的其他同学更努力。两年的校园时光让他们受益良多,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在临近毕业时,王油生的家庭发生了变故。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回家取东西时,发现媳妇在家里与丈人同榻共枕!虽说郝秀云是郝治强的养女,但确实是叔侄关系,是不折不扣的乱伦!在王油生眼里,郝治强就是一个混世大魔王。他气得浑身颤抖,第二天就和她办了离婚手续。郝秀云搬到原来的单身宿舍去住了。他们一岁多的儿子王思凡仍由王油生母亲项桂芳抚养着。
王油生电大毕业后,本想到矿上或厂机关混个一官半职的,但因为他掴了郝厂长两个大嘴巴,还在腰上揣了一脚,事后还不避讳人,将这件伤风败俗的事情当成笑话讲给工友们听。他只能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他托他姐姐王梓英和姐夫杨杰想调入石油化工厂,单位都说好了,采油一厂就是不放他走。对此结果,王油生气得火冒三丈,但也无可奈何。他暗自难过,在他心中,一个电大毕业生当修井工,真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王油生的父亲王苍岩是石油师一团的战士,1953年8月集体转业到红金油田后被分配到钻井队,跟着师傅学习钻井技术。油城有句顺口溜:“一团钻,二团建,三团开着汽车转。”王苍岩聪明好学,1954年当副司钻,1956年升为司钻,1958年担任青草湾钻井队队长。1959年10月东北松嫩平原发现了大油田,红金油田抽调了五六千名职工和家属,奔赴前线参加石油大会战。在这关键时刻,王油生的妈妈项桂芳挺着大肚子,带着他4岁的姐姐王梓英从河南开封老家回到了油城。没几天,王油生呱呱落地。领导考虑到他家的困难,就没批准王苍岩的参战请求。他的好友王进喜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们搞个劳动竞赛,看哪个钻井队打井多?我在萨尔图等待着你的喜讯!”他带着钻井队继续在距离红金东北20公里处的白杨河作业,至少每周能回家一趟,也算是照顾了家里。他带领的钻井队先后打了10余口井,全年累计打井10000余米,超额完成了全年生产计划,被评为先进钻井队。他的战友王进喜和他的1205钻井队在萨尔图会战中取得了显著的成果,成了家喻户晓的“铁人”。王油生3岁的时候,一次意外的井喷事故造成王苍岩因公死亡。
王油生对于父亲的记忆是空白的。只知道他埋在油城北边一个叫“石油新村”的戈壁滩上。每年清明节跟着母亲和姐姐一起去石油新村为父亲上坟。上小学五年级时,他竟然敢一个人去为父亲烧纸祭奠了。他钦佩钻井工,想着自己长大了也要像父亲一样当个钻井工,头戴铝盔,手握刹把……但后来才发现,钻井工和修井工都是油田最苦的工种。他受姐姐王梓英的影响,对石油化工感兴趣,报考了电大炼油化工专业。王梓英是红金勘探局石油化工厂蒸馏装置的工程师,她所在岗位的生产装置主要利用成品油进行二次加工,经过搅拌后成为一种新型的石油化工添加剂产品,销路非常好。他没事就喜欢到姐姐的单位看看,在王梓英的办公室一坐就是半天,对那些石油化工方面的书籍和资料非常着迷。王梓英不无惋惜地说:“油生你天赋异禀,硬是让单位领导把你给埋没了。”
与许尧尧和王油生同一批毕业的电大同学,都很快分配在了二级单位的机关科室或下属的车间队站当了科员或技术员。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许尧尧与王油生是难兄难弟,自然也逃不过郝治强的魔掌,依旧在釆油队与张矿生一起上班。他曾听说工程科缺干部,要调他去工程科当施工员,组织科派人到矿上了解过他的情况,但后来就不了了之了。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心情不好,甚至连喝酒都不香了。贾小惠将家里的存款全部交给他:“你去外面散散心吧!”他给队长撂下一张请假条,背着一架用三个月工资买的海鸥照相机就走了。旅行也是一种逃避,可以释放一下压抑的心情。他的旅行没有目标,第一站在高台下了火车,径直来到西路军烈士陵园。他站在董振堂烈士遗像前陷入到深沉思中。红军本来就人单力薄,为什么要分兵呢?孤军深入往往会导致全军覆灭……晚上他住在高台县委招待所里。招待所是一个四合院,服务员告诉他,他住的那一间是时任国家副主席的朱德来高台为烈士陵园题字时住过的。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还有一对老式的单人沙发,将一间房子摆得满满当当的。那天晚上他睡得很香,直到第二天早上7点才醒来。他由高台县城徒步二十公里来到骆驼城遗址。他挎着相机,在城池中游荡了大半天。拍完日落后,天很快就黑了。骆驼城在戈壁荒漠中,前不巴村 ,后不着店。他就和放羊的老汉挤在一起。老汉说:“小伙子你很有口福咯!”他从布袋里掏出一个羊心,在锅里焯水捞出。将羊心切片,撂在锅里爆炒,出锅时撒了点盐。他将羊心盛在碗里,在地上捡了两根干树枝折断,递给许尧尧说:“吃吧!一只羊只有一个羊心,好东西,可以养心安神……”许尧尧从包里拎出一瓶白酒,两个人坐在火堆旁举起了酒杯。
许尧尧次日早上拍完日出,便与放羊老汉告别了。他往南走了五六公里来到312国道上,挥了挥手,东去的班车将他带到了张掖。他来到县府街吃早餐,见街上的人在饭馆门口排起了长队。他一看是一碗粘糊糊的汤面条,张掖人叫“臊面”。他纳闷了,臊子面是清汤的,到了张掖少了一个字就变成了糊涂面!他吃了碗小饭。小饭是清汤,汤色清爽,他喜欢吃这一口。䠀过黑河,他在黑水国遗址上呆了半天,晚上坐火车来到兰州。他到兰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滨河路吃牛肉面。红金海拔高,面煮不熟,吃起来粘牙。登上五泉山后,一个人在黄河铁桥上漫步,晚上又乘火车去了西安。他北上北京,南下上海和广州,再由武汉逆水行舟到重庆,由成都乘火车返回了红金。将近两个月的游历让他心满意足。队长说:“如果不是你媳妇来续假,队上打算上报厂部把你除名了!”
他空闲时爱读一些建筑工程和摄影方面的书籍。这次从外面游荡回来对历史和山水文化饶有兴趣。他订了十几种报刊,每天浏览很多东西,总是爱不释手,看完还要剪些文章收藏起来。贾小惠说:“你安心上班吧!你这辈子当工程师的理想算是让郝治强给浇灭了!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十里不同天、一天有四季的大山呀!”许尧尧苦笑着说:”权当我是带着工资修行的隐士,这么充足的时间,我可以读书和练拳嘛!”油城书店的人都与他十分熟悉了,每次进来新书都给他打电话,他下了山就往书店跑。文学书籍他也感兴趣,最喜欢读鲁迅的杂文和郁达夫的旧体诗,家里的书柜里摆放着这两位作家的选集,他嫌不过瘾,又买了《鲁迅全集》和《郁达夫全集》,放在床头上,每天睡觉前都要读几页。贾小惠知道他最喜欢这两套书,用牛皮纸给这些书包了书皮。他是班长,每天上班时间就在各岗位上巡查,挎包里装着书,一有时间就读书。无论刮风下雨,他依然常年练拳不辍。他和王油生电大毕业了二三年后,终于有了一次施展才华的机会,而且也淘到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风吹石头跑的春天终于结束,立夏的第一个星期日,他和张矿生、王油生骑着摩托车去肃北打猎。半夜三更起来,三个人在戈壁荒滩上游荡了一个早上,打了只黄羊。返回途中,经过石油河下游的大桥时,看见几个人在峡谷中的石滩上晃悠着。许尧尧示意去河道里瞅一下。他们将摩托车停放在荒滩上,三个人扛着猎枪下到了河谷地带。
奔涌不息的河水在翻滚,峡谷中东边的山势低矮,西边是高耸的悬崖绝壁,河床的冲积面很宽,河谷中堆满了鹅卵石。三个人在河谷中与那几个人迎面相撞。这几个人是石油河下游小王庄乡的农民,这几年在石油河中淘金发了财,打算在这里建一个小型炼油厂。打头的是个中等个头的年轻人,胖乎乎的,叫刘旺盛。许尧尧问道:“你们的原油从哪里来呢?”刘旺盛笑着说:“不瞒你说,我的建厂手续都批了!原油主要靠罐车由新疆鄯善往这里拉运,另外再从石油河下游农民手中收购一部分落地原油。技术方面也是有保障的,我们从你们石油化工厂聘请了两位老师傳给我们做技术指导。”他干咳了一下,“我们今天来现场看看在哪里选址……”许尧尧说:“刘老板,我是采油工,但我是电大建筑工程专业毕业的。”他拍了拍王油生的肩膀,“他是电大炼油化工专业毕业的,他姐是石油化工厂的工程师。我们完全有能力建厂,也包括装置配套设施的安装等……”刘旺盛喜出望外地说:“太好了!那怎么收取报酬呢?”许尧尧回答:“都是红金人,你看着给!”相互间说话投机,刘旺盛当即请他们去小王庄的家里喝酒。
距离小王庄乡政府不远处就是赤峡村,刘旺盛的家就在村口,是一座坐北向南的四合院,庭院里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草,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刘旺盛的婆娘牛翠花赶紧到厨房烧水做饭。许尧尧将那只黄羊剥了皮后,开膛破肚,将肉剁成块,用水冲洗干净,放在大锅里清炖。刘旺盛宰鸡,张矿生将鸡洗净后放在锅里红烧。许尧尧又洗了半盆萝卜、西红柿和土豆。将萝卜切丝,装在盘子里,洒上盐和醋,是一道下酒菜。将西红柿切成块,装在盘中,洒上砂糖,也是下酒菜。刘旺盛的婆娘拿出七八个鸡蛋,张矿生炒了一盘鸡蛋。羊和鸡在锅里炖着,刘旺盛搬出一箱五粮液,叫来了他的堂弟刘旺财和几个与他一起去石油河选址的兄弟,大家坐在院子里喝酒。鸡差不多快出锅了,张矿生将切成块的土豆放进锅里与鸡一起焖炖,几分钟大盘鸡就出锅了。黄焖羊肉也出锅了。满院飘香,八九个人喝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这场酒使他们成为了朋友和甲乙双方的关系。接下来许尧尧、王油生和张矿生更忙了。他们去油城图书馆翻资料,去石油河的厂址上勘测,去请教他们曾经的电大老师,不厌其烦地与王油生的姐姐王梓英和他姐夫杨杰磋商交流。很快许尧尧将建厂施工图绘制出来了,王油生的装置配置流程设计方案也出来了。在王油生的搓和下,他姐姐王梓英与南京的生产厂家联系了设备。从夏到秋,他们除了上班外,其余时间都扑在建厂上。入秋前他们帮助刘旺盛完成了土建施工,入冬前完成了设备安装调试工作。次年的春节前正式开厂。刘旺盛给了许尧尧和王油生8万元报酬。许尧尧和王油生欣喜若狂!他们成了80年代末期的万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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