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猪有轻重乎?注水,则轻者亦重矣;不注,则重者亦轻矣。人之发财有难易乎?慧能,则难者亦易矣;鲁直,则易者亦难矣。
吾猪之孱,不逮人也;吾猪之柴,不逮人也。旦旦而注水,久而不怠焉,迄乎成,而亦不知其孱与柴也。吾猪之肥,倍人也;吾猪之美,倍人也;恃之而不注水,其与孱与柴无以异也。圣人之猪,卒于曾子注水后而沽之,然则孱柴肥美之事,岂有常哉?
燕之鄙有二屠,其一慧能,其一鲁直。慧能语于鲁直曰:“吾欲成暴富,何如?”鲁直曰:“子何恃而成?”曰:“吾一注射器矣。”鲁直曰:“吾数年来不避寒暑,日夜磨刀,杀猪以万计,犹未能也。子何自信也?”越明年,慧能置别业而还,以告鲁直,鲁直有惭色。
杀猪以暴富,不啻登天也,鲁直不能至而慧能至焉。人之机断,顾不如燕鄙之屠哉?是故肥与美,可恃而不可恃也;自恃其肥与美而不注水者,自败者也。孱与柴,可限而不可限也;不自限其孱与柴而注水不倦者,自力者也。
㵘㵘斋主人,妙人也。一日得睹纪公《阅微草堂笔记》,抚掌大笑曰:“此书尽善矣,惜乎未尽美也!”或问:“何以处之?”㵘斋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吾其仁者耶?吾乃智者也。世间万物,无水不生,少水不盛,人皆知也。猪不注水,难有善价,人亦知也。然则文章不注水可乎?不可也。故《阅微》若要得大名,吾将上下而注水。”或曰:“善。”
㵘㵘斋主人欣然命笔,废寝忘食,注水至妙处,辄得意忘形,手舞足蹈,时人皆以呆鸟目之。㵘斋闻之,唯微笑耳。历数年,书遂成。
吾无名小子,幸与㵘斋交厚,知其诚,感其痴,怜其才,悯其志,因以为序焉。
无名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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