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记得10多年前在深夜里点着小蜡烛,泪流满面看完《天堂电影院》的场景。孤独的夜晚,往事在不经意间砸进脑海,势大力沉。所有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无法自己。
Giuseppe Tornatore“时空三部曲”中,我最喜欢的还是《天堂电影院》。《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是个美丽的梦,梦幻而不真实;《海上钢琴师》,正如它的名字,是一个Legend,1900不是一个人,更像是导演藏在世俗背后单纯的影子,一个乌托邦;《天堂电影院》是每个人的童年,每个人的家乡,每个人的成长,渗透到了血液里灵魂里的记忆和感觉。
天堂属于怀旧者,因为那是过去一种朴实而纯真的理想。过去犹如梦境,因此它才美丽。时间会美化一切残忍的东西,给痛苦戴上朦胧的面纱。很多人把它看做成长的故事,而我看到的是父爱。
阿弗雷多和多多之间亦父亦友的爱是全片的主线。
电影开始的时候,小多多的妈妈正在等待战场上的丈夫回家。不知道小多多的父亲离家时是不是杨柳依依的季节,小镇上已经雨雪霏霏了好几次,还是不见家里的男主人回来,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度日的艰难。得知小多多的父亲已经死于战场,天堂电影院孤独的放映员阿弗雷多更是将父爱情不自禁地给了小多多。
既然劝不住小多多对放映电影这件事的热衷,阿弗雷多索性放开手脚言传身教起来,他教小多多怎么放电影怎么注意放映间里隐藏的危险。
一个为放映机和电影耗尽一生的人,他以前可能是孤独的,而多多出现后,他是快乐的。惟其如此,他与小多多在放映电影的过程中水乳交融的合作关系,更显出父子之间的亲昵来。
阿弗雷多对小多多说:你不要想着做电影放映员,这个行当连吃个饭都吃不好,特别是节假日。这分明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规劝。
在大火后,阿弗雷多心更明亮了。为小镇服务了那么多年,被大火吞噬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像小多多那样搭救自己,阿弗雷多觉得,经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蹂躏,善良和乐于助人在小镇已经不复存在。做一个丢失了道德感的小镇居民,要么格格不入,要么慢慢同流合污,两者都不是艾佛特想在多多身上看到的,所以,“你一定要离开这里”。
为什么阿弗雷多坚决要让多多离开。或许,阿弗雷多也曾走过天下,所以他知道,从小镇到罗马,多多将要经受什么样的考验。大都市的世态炎凉很容易将多多逼回有着妈妈温暖怀抱和阿弗雷多宽厚胸膛的家乡,而且,家乡还有甜蜜爱情的回忆。
多多用30年不回家的代价,换取了事业有成。30年里,多多可以回家,但他知道,对父亲一样的阿弗雷多的最大尊重,是听从他的建议。
这当中蕴含的,难道不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期许吗?
多多肯定知道。
年老的阿弗雷多对多多说:“你如此年轻,世界是你的。而我老了。我不要再听你说话,我要听别人谈论你。 ”如此诚挚的一片心,隐藏的,却全是父亲对儿子未来的憧憬。只有年轻才是永远向前看的,在绵延的时间之流中,是对信仰的一点乐观和希冀。
多多终于回到了这里,在即将被拆毁的天堂电影院里徘徊,抚摩着每一件黯淡却熟悉的器物,曾经这里盛满了他年轻的快乐和关于她的记忆。是的,曾在那里拥抱她;是的,曾在那里亲吻。多多独自看着阿弗雷多送给他的礼物,那是曾经被神甫摇着铃铛要求删去的亲吻片段。看着银幕上那曾经的人物在老旧斑驳的影片里缠绵缱绻,深情拥吻,多多终于微笑着流出眼泪。最后片子里出现了当年多多拍下的艾莲娜的影像,那样美丽,那样幸福,一点都不曾老去,就仿佛是梦一样。
这是阿弗雷多能给多多最后的礼物。如此深沉。
我一直觉得《天堂电影院》是导演Tornatore的自传,因为拍这部电影的时候也只有32岁。电影里近乎纪录片式的讲述手法来缅怀自己逝去的岁月、错过的爱情以及自己终生热爱的电影。或许只有那个年代的托纳托雷才能拍出那样的《天堂电影院》,换个人换个时间都拍不出。毕竟最好的回忆,一次就够了。
Tornatore用画面和音乐营造出来浓浓的乡愁,电影里的每分每秒都在帮我酝酿情绪。西西里的海风把几十年的忧愁吹到我眼前,让我看到Tornatore的30多年的过往,也想起自己那些被匆忙的工作和压抑的生活所掩盖的过去。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情景,再也见不到的人,再也说不出的话,再也做不出的事,此刻突然再度包围着你,身临其境,如此真实。
而在整部电影里,我最喜欢阿弗雷多送走多多前在大海的一段台词:
我们,我们每一个人,人人都有所追寻,离开这里。
每天呆在这里,你会把这里当做世界的中心,你会相信什么都不会改变。
然后你离开了........一年,俩年,等你回来时,一切都变了,牵挂也断了,你来寻找的已经不在,曾经是你的也已经消失,你不得不又再次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很多年后,你回来找到你的亲友,回到你的故乡。
人生和电影不一样,人生辛苦多了,离开这儿,你还年轻,世界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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