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

每天游泳大概是太高兴了，回家的路上肯定也是自己在那一边想一边高兴，一边走一边流露出来了。从游泳馆到我家坐车的话只能坐一站地，两头走得比这一站地还要长，实际上等于3站地，而且到我家还得拐胡同，拐四个弯才到我家那趟房，最边上那个是我家。坐车还得花五分钱，我也不坐，每天就是走着去走着回来，那天走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间发现好像有一个人跟着我，路上人也不是很多。我在走走，回头再看看他还冲我笑，像个三十岁左右一个男的，挺高，挺瘦，挺白，两眼细长，长方脸，鼻子高，嘴平，一笑眼睛就眯起来了。我一看冲我不是好笑，我吓一跳，我赶紧快走，那个时候就知道有坏人。我看他那样还不是流氓，不是很凶那种小白脸。但是肯定不怀好意，像个坏人，我越快走，他就跟着我，我要是走大道的话人少，我走广场那条路人也少，但是有电影院。我穿过电影院门口赶上电影散场人多赶不上电影散场人就少，我心想我最好是赶上电影散场。我心里一直在想赶上电影散场，赶上电影散场。快走。我走到电影院门口的时候正好赶上电影散场，但是那个电影出来的人不多，但也能给我掩护一下，我就在人群里快速穿过，以后又是出现空场，这个人被我甩出挺远，但是还能看到我，他也加快了脚步，我就一直加大加快脚步往家走，不想让他看出我知道他在后边跟着我。从这条路走到我家中间隔一个水沟子，这个水沟有一个大一点的桥过车的，有一个小独木桥，我就走那个小独木桥。我心想可别这个时候，他跑过来在独木桥上把我推下水沟，就是会游泳，那会是春天水沟里都是烂泥。我就过桥的时候突然飞跑。借着这个机会就一直朝着我家那个大胡同跑。拐弯的时候我没看到他跟到胡同口，我往家跑应该拐四个湾，每个拐弯我都回头看都看不到他，我家当时没有人，我就事先把钥匙准备好，跑到家把锁开完了在里面又锁上了院里的门，然后进房间的门我在里面都插上了，因为我家是最把边的那个房子，三面都有窗户，我站在房间里，外边从窗户能看到屋里有没有人，房间里又没挂窗帘儿，我也怕来不及，赶紧拿了我家切菜用的将近一尺长的尖刀握在手里，这个刀是我爸找钢厂的人给他做的特别快。躲进有帘的那个桌子底下了，蹲在里面我想藏在这能看到窗户外边，窗户外面看不到我，我得多藏一会儿。藏了有一会儿，我在桌子底下帘的缝里往外看。妈呀一下看到这个人在我家院外隔着木头板帐子。站着惦着脚往窗户里看，看了一圈还回来推大门。我害怕心没底，但是又有点底，觉得他推不开门，也不敢跳板帐子进来，就是进来了，我就在门口等着他，正好我这个个头拿刀直接能刺到他的肚子里，这个刀够尖够长我也有劲儿。所以我就蹲那还害怕还有点觉得是胜利者，还不是最后的胜利者那种心情在那往外监视他，反正他看不到我，我想他坚持不了一会儿就得走。他怕邻居过来人看到他，我还想你进来，进来我就刺你，进来我就刺你。我这一想我感觉他害怕了，我不怕了。我至今都记得他的表情，左右申脖子往里看。也看不到里边有人没人，挺失望的就走了，我感觉我是最后的胜利者，这种胜利是伴着害怕，伴着无助，伴着能耐，伴着判断。 伴着自信，伴着一种无形的力量。甚至还伴着一种他要进来我就拿刀刺他的那种紧张激动。而且当时我这么一紧张激动，我感觉就给他吓跑了。我干过他了，我小孩干过大人了，坏人了，我比他能耐，感觉这种无形的力量来自于游泳，游泳以后有了很多原来没有的感觉。那个时候是刚刚开始有感觉。

奇怪的是这件事情，我居然没和家里大人说，任何人都没说，好多年过去了，几十年过去了，这两年我才想起来和别人说过两次，说的时候也就是小的时候回家被人跟过，别人就说真危险。别的也没说什么。只是这些年有的时候会想起来，越想越后怕越想越危险，我想那个时候真的要是他闯进屋了，我有没有足够的力量打过他，一刀刺到他完蛋。

这种经历可能也是造成恐惧的一个原因，我最早害怕是4，5岁的时候拉防空警报给吓着了。还有上一年级的时候经常被高年级的坏孩子劫道，也吓着了，因为每天必须路过他家门口，这个坏孩子叫四猴子，每天我们家住一起的女同学都搭伴走，每天走到他家门口都跑，他在家肯定劫我们，看我们害怕跑他就笑，流氓那种笑并以此为乐。他后来成为流氓，那个时候就是流氓相。这个被跟踪，大概也是吓着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这回彻底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