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重游杭州,方清明过后,竹滴宿雨,杏花依旧。我拈着一块慧芳斋新蒸好的桂花糕,漫不经心的瞥见一个恍惚熟悉的身影。我缓缓咽下桂花糕,连糖粉都化在嘴里,才小心翼翼的唤了声:
“小青?”
药铺中的青衣女子闻声回首,那双水灵灵的青黑瞳仁终于露出了我熟悉的模样。
“真是你么,小青?”我走近两步又顿住。“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她露出惯有的羞赧神色,因为太秀气的缘故而仿佛面含娇羞。她柔声细气的说:“因为姐姐想到市镇行走,我若以原先的样子相伴,于姐姐多有不便,故而……”
“小青,”掌柜处忽有喊声,“可是有客来了?”
小青忙抬起头来:“不是客,是我一位旧识。”
我望向那舌如啭莺的白衣女子,她正与掌柜的青年书生站在一处,虽似市井闲谈,一言一语间却无不眉眼颦笑,婉转风流。
我看着小青,小青眼里仿佛飞入了两缕新雪,莹莹闪着光。从前的小青离不开水,一见人影便急急曳尾藏进莲花丛中。但小青也可以为了他的姐姐逼出自己所有的勇气,离开栖身的湖水,变为女子行迹人群,就像他可以为了她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而喜悦欢欣。
小青眼里的碧波烧得我双目微疼,我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她浑身都是青烟颜色,比曾经更真实也更飘渺,唯有手中的一把伞黯淡枯黄。
“今日春光如许,怎么还带着伞呢?”
小青的眼睛闪了闪,似荡过一缕青色的涟漪。
“昨日方下了雨,只恐今日又有一两滴,若是姐姐在遭难时,又哪里有那么多伞可借。”
方成培《雷峰塔》:
雪压泥埋未死身(白居易),
至今犹谢蕊珠人(李商隐)。
分离况值花时节(赵嘏),
添得临歧泪满巾(罗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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