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抬头

    记忆里的“二月二，龙抬头”跟我是没什么关系的，一来没有亲戚客人二来需要上学。90年代末的商品经济也开始浮躁这个山东半岛上的小小村庄。

    我之所以记得二月二是因为二月初三是奶奶的生日，全家的亲戚都要来庆祝一番。奶奶向来以自己的生日为傲，二月初的大生日，又在龙抬头的第二天，在她看来至少也得是虎抬头。二月二还有一件让我颇觉神秘的事情就是奶奶要打囤。

    二月二这天一大早，奶奶做完早饭先把院子、当门都扫拾一遍，她是个干净立正、闲不得的小老太太。竹条做得大扫帚将院子扫得一道一道的都是划痕。扫完之后，她会拿做完饭的草木灰，这得从灶坑里把草木灰掏出来，用草木灰在院子里和当门（山东方言对进屋门的称呼，类似于客厅，但基本不具备客厅的功能）打“囤”。

     我不确定这个囤是不是这么写，我常常懊恼自己将彼时的方言风俗记得不够贴切，比如上面的灶坑，印象里也好像不是这么叫的。囤其实就是一个图案，从中间开始一圈一圈往外延展，跟水的波纹差不多，大约画那么五层六层之后就差不多了，再在最外圈的某个位置画两道斜线，依我的直觉来看应该表达的是个架子。奶奶会在院子里的囤的最中间的小圈里放一把粮食，在当门的小圈里放上她的钱包子，这钱包子肯定也不叫钱包子，就是一个经年累月的方形手绢，已经洗的只剩惨淡的白色，里面方方正正地卷着她的钱。我一直很不解得是奶奶目不识丁，但在认钱和算账这方面好像是有与生俱来的能力。

    大约一年里只有这一天这钱包是离开奶奶的身体的，平时她总是小心翼翼地将这钱包跌得整整齐齐的藏在身上。我从炕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奶奶就眼一斜，二拇指指着我：“别踩着！你要是敢动我就砸死你！”我只对这个钱包子感兴趣，但我肯定是不敢动的。

    于是我就吃完饭去上学，中午回来的时候这俩囤已经没有了，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上只留有一点草木灰的青色痕迹。现在想想，这个囤应该就是以前装粮食用的仓库，老百姓们在二月二这一天打粮囤和钱囤不过是寄托新的一年的美好愿望。我当时只是觉得神秘，潜意识里觉得这就像某个咒符，来得突然消失的也快，不让问不让说，好像说了就不灵了。后来我第一次看到藏传佛教的坛城画的纪录片，为其神秘与炫丽以及它所蕴含的古朴真理所震撼，其实在我奶奶打囤这件事情上我就隐约有所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