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叶十三题

1

蔡家园此书，将书之物质部分写完，一册在手，堪可把玩。但书到手后，照例有一番“扉页题记”的。耕堂有此雅好，我辈不能免雅。若有二集，似当辑入书之读法，边批眉注，红线墨点，亦可风读书力道，另辑一册，亦大有益趣。赣州久雨新晴，约周源兄赴书城购书闲话。此书极精致，各藏一部，待他日请著者题签也。

《书之书》，蔡家园著，金城出版社

2

读书十年，题目极好，联想甚多。彼时有王梓坤句“十年磨一剑，不敢试锋芒，再磨十年后，试看谁敢当。”于此已然十年再十年又近十年矣，书生心路，江湖夜雨，岂是文字可以道得。而扬之水此书，记在《读书》杂志光阴，却有时代风云。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一个注定被纪述的年代，因为读书人纯粹。

《〈读书〉十年（一）》，扬之水著，中华书局

3

这是一本让人生发出无限感慨的书。聂先生一生经历诸多传奇，写出时代的翻去覆雨，而他后半生，除了大批的检讨外，仅有《散宜生诗集》可传。他的检讨，就今天看来，也具有为时代作证的价值。中国反右，有许多错划右派，而他们确实不右，有一和、只是阴差阳错之错罢。此外，有一种人，他们敢承认自己就是“右派”。雨夜读毕此书，写上几句。

《对镜检讨》，聂绀弩著，青岛出版社

4

做一个善于走动的读书人，是我长期的梦想，因阅读而深刻，行走而广博，纸上得来，地上印证，我喜欢有影子的风景，重视生活之杂多。人道“奈何奈何”，佛曰“如是如是”。

《书人行脚》，傅月庵著，中华书局

5

莫砺锋的这本书，写得平实有味，是上乘文字。但那段历史却能催生眼泪，没有黑色背景的色彩是单薄的，有些忧郁的经历才有深刻的灿烂。其实，只要你真诚面对过去，不唯别人脸色，稍加反思，就能打动人，但这样的作品太少了。

《浮生琐忆》，莫砺锋著，人民文学出版社

6

最近几个月，主要精力在阅读西方哲学书，看国外大学公开课视频，收益甚多。回望过去深思的问题，有了新的角度，或者茅塞顿开。但也有负作用，从此胆小了，知道天外天还有天，知道每一次对话可能就是夜航船。昨夜车站送别马先生，在“红正堂”品“兰贵人”，又说及艺术人生。今日收此书，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下午。

《灵之舞》，邓晓芒著，上海文艺出版社

7

我们使用的语言都是被污染了的，上面附着了太多个人记忆。语言的使用就是在唤醒对方的记忆，与字面上的意思未必相同。所以禅不立文字，一说即错。作为一个思想者，必须创造自己的工具，那就是干净的语言。既然不能创造文字，就只好重新定义。哈贝马斯不好读，因为他创用新词，和对旧词赋以新意，或者新的灵魂。读大师经典，须对此多加关照。此书在南京先锋书店买得，以为颇为先锋。

《哈贝马斯：关键概念》，[英]安德鲁·埃德加著，杨礼银朱松峰译 凤凰出版集团江苏人民出版社

8

很喜欢这个书名，在路上，不仅仅是一种生活状态，也是一种精神状态。我虽然每天在办公室枯坐，但灵魂一直在路上。然而，谁没有灵魂呢？谁让灵魂枯坐，谁就止于当下。从一九八一年那个著名的夏天开始，我已无药可医地自我放逐。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仍然在路上。从下周开始，将在一个新的地方，继续精神的流浪。

《在路上》，[美]杰克·凯鲁亚克著，王永年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9

每一个爱好和平的人都应该研究战争，应该知道战争史，否则不可能深刻。这本书除了作为战争学说著作来看，另一个看点，是他对战争的文化解读。我们许多的文化学者，由于天性和平，从而对文化的解读，对历史背景的构建总是短斤少两。他们的学说成就，总会偏离人类最本质的东西。此书在写法上也有技巧可借鉴。（此书翻译极烂）

《战争史》，[英]约翰·基根著，时殷宏译，商务印书馆

10

关于茶，我喝过写过也醉过，但我以为茶的最高境界是无茶之茶，知此方近禅境。但却须喝掉多少人间好茶，才能有此修为。赵州云“吃茶去”，茶在哪里呢？此茶非茶，亦非非茶也。

《茶之书·“粹”的构造》，[日]主、闵仓天心九鬼周造著  江用澜杨光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

11

聂绀弩先生的旧体诗是三百年来最好的。好在化用新典，更好在骨子里那种气节。文人倒霉，诗方彻骨，否则总是飘在外，虽然也能讨喜，但不能持久。聂诗以打油其形，刻骨其里，化巨痛以一笑，这种功力非经历炼狱者不能得之。中国经常被

称为“诗国”，不知幸耶悲耶。

《聂绀弩旧体诗全编》，候景天著，山西出版集团，山西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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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生之学问，非我专业，故虽有兴趣，却也验证入堂室。但先生之治学方法，却可以触类而旁通，开宗立派者必有其殊胜法门，且溶在寻常文字中，不以金针度人也。此书买来已有数月，曾闲中翻过，知先生之慧眼能从沧海中得珠，大师功夫一招一式都难以达到，但能欣赏，也是福气。

《读书札记二集》陈寅恪著  三联书店

13

最近买了一批关于书的书，在春天的左庄翻阅，有一种独到的感受，顺便把这本书也找出来。书以类聚，缘随心动罢。读书是我长期的爱好，因书而显得书生些书生活些。人生往往有个长长的谢幕，但读书人会不断把剧情推向高潮。

《书缘·情缘》恺蒂者 辽宁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