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玩具汽车

文/沈惠勤

一地玩具汽车

        秋分的雨连绵不断地下，但女儿家的一场火锅家宴必须去参加。5点了，在一场麻将声里折腾过来的丈夫推辞了这场家宴：太累了，我只想休息。五十好几的人有一类越来越懂得明哲保身，参加各种保健，也有一种人越来越随性散漫，可以把吃极度淡化，但不能慢待每一场周末的麻将会战，可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丈夫的缺席意味着缺了一个车夫，又一次懊悔没有学开汽车，十几年前我的同龄同事学开车是多么有勇气和先见之明，这件事情上我耿耿于怀，当年不抢占先机，现在又被年龄折煞，只有步人后尘的感慨了：在汽车时代，不能亲自驾驶，犹如借助别人的腿丈量世界，不能自主，有时还得看人眼色，哪怕是亲密的家人也不会经常保持那种耐心来专门伺候你，更何况在等车中会耗费太多时间。好在时代不断在进步，而今有滴滴车，才刚放下电话还没换好鞋子，司机已经来电说在小区门口等候了，呵，真神速。看来，我不必为第二个原因担忧了。

    下了好久的雨，绵绵不绝，天气异常潮湿，空气夹杂着太多水汽，黏糊糊的。这个吃饭的点上，雨势微弱下来，庆幸能够顺遂出门的心意。雨伞都懒得打，抱着十个月大的小妹乐乐从迷蒙的雨丝里出来，钻进陌生的丰田车落座。小妹一改平日在私家车里的手舞足蹈，紧张地专注于橙黄色的座椅皮垫，教她摸摸耳朵，她毫无反应；教她拍拍小手，仍然无动于衷。大妹妹渔儿忍不住从嘴里拔出草莓味的棒棒糖，对小妹嗤之以一串朗声的大笑。

    一年没有来过小女儿的家了。司机从小区北门驶进，我竟然没有在脑瓜里切换路径，迷失了几分钟，兜兜转转在小区，像失魄的鸟儿。游乐场里遇到了学生梓菡的奶奶，短短的几句搭讪，我了解到，她们全家是在二十多年前就来异乡打拼，而今已经彻底融入苏州，两个儿子先前在占上村的房屋都已经拆迁，如今有了拆迁房，那种落地生根的喜悦在微微的雨丝里散发过来，让我平添了几丝快乐。我抱着小妹妹钻进了楼道。

    门开了，迎接的小女儿把一脸喜悦和满屋弥漫的暖暖辣味一同传递过来。踏进屋内换好鞋，抬眼被大厅中的一幕惊呆了：遍地玩具车！呵，小子轩轩把玩具车玩大发了，这个家他从无到有，而今人小鬼大，气场竟然蔓延到如此辉煌，足可以开玩具车零售店了。面对满地车子，我一时语塞。真不知如此娇宠孩子的兴趣脾胃，是一件成事还是一件败事。

    陈奶奶却津津乐道车子给轩轩制造的各种进步，喋喋不休地为孩子夸耀着战果：轩轩对车子什么都懂，什么救护车、翻斗车、救火车、越野车、大吊车、警车，他什么都叫得出。陈奶奶那乐呵样，似乎轩轩是个汽车百事通似的。大人总是会这样无限放大孩子的一小点成绩。为了孩子的一小点兴趣，会无穷尽地投入再投入。与其说是一种对兴趣的培养，毋宁说是一种溺爱。我在心里发问：孩子会珍惜这么多汽车吗？

    顾爷爷也微笑着插播最近一次买车经历。轩轩对吃的穿的东西似乎都不怎么上心，但一上超市就会对车子情有独钟，绕在那里想方设法要买。顾爷爷是轩轩最值得信赖的人，因为爷爷总是会想，反正有的小汽车也不贵，就是这样一次次在填充着轩轩无止境扩张的兴趣脾胃。

    我呆坐在沙发上抱着小妹乐乐听得云里雾里，终于蹦出一句有点让人扫兴的话：都读小班了，玩车该有个节制，刹刹手吧。这话还没落地，小女儿就在那边传来信号，她不动声色地摇手示意我不要扫了两老的兴致。话还是像难追的驷马一发不可追了，我有点后悔，但也无意挽回，倒是陈奶奶顺着我的意思说：“嗯，是该刹刹手了。”

    轩轩驾着一辆挖掘车，从唯一的那块电视屏幕下的空地驶向地垫，冲向一堆微型汽车，发出咔咔之声，他娴熟摇动着翻斗，试图铲起小车，但翻斗在车堆里捣鼓一阵，毫无收获，弟弟撤退一步，又一次使用蛮力冲撞，我叫停轩轩，“弟弟要珍惜！”我试图用这些字唤醒他，可是这样的话对于一个仅仅三周岁多的孩子能起什么作用呢？轩轩嬉皮笑脸从车上跨下来，从电视柜上拿下一具新车，陈奶奶介绍那是轩轩爸爸不久前给他买下的水泥泵车，弟弟将折叠起来的细长泵柱一层层打开，很是炫耀地摆弄着，看来倒是真心喜欢。

    究竟该怎样真正呵护孩子的这种兴趣又不至于浪费不至于不珍惜呢？

    想起了大妹妹渔儿的很多玩具，如今都已经变作二手玩具延续着给小妹乐乐玩的使命。好多玩具买的时候是何等虔诚，在小鬼当家的影楼里听到老板给孩子使用“逻辑狗”，唯恐自己的孩子落后，便特意从速网购。可是渔儿面对新到的这份玩意只保持了三分钟的热度，大人也没有坚持，只是给了自己一个打退堂鼓的理由：也许还小，等等再用。这一等，就束之高阁，变作了二手玩具，在二妹妹乐乐的手中换了性质，妹妹当然不会对逻辑狗感冒，倒是对那块底板滑钮有过那么几丝好感，可是几经划转的失败就哇哇大哭，估计不消几次，逻辑狗就会变作一堆废物。可惜了，在一个不懂玩或不感兴趣的孩子手中和不懂得去陪同孩子一起探索的家长手中，买什么玩具都不能起任何作用，还不如让孩子自己玩泥巴来得更实在。正如，大户人家给子孙买别墅，如果不懂得品味和打拼，那么纵使拥有也徒增打扫和清理的烦恼。

    谨慎，对玩具的选择！作为家长可不能由着孩子的性子随意添加，一味地填补物欲真不是一件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