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七月,盛夏。
巨大的落地窗开始变得明亮起来,室内的温度如同冬天刚刚到来的时候,冷意席卷着整个身体。空调嗡嗡作响,彻夜不安,它将夏日的温度一刻不停地吸进来,热浪变成冷流,渐渐挤满纯白的房间。
你想起自己一个人走过落满蝉鸣的街道,走过露出礁石的河道,走过安静的琴行,想起十八岁的青春打马而过,想起一个又一个挥手告别的夏天,你明白,这是一个被眼泪洗净的世界,这是一个人来人往却总在遗忘彼此的世界,你就像地面上的蚂蚁,脆弱不堪却无比强大。
2
你看见阳光穿过城市的森林,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掉在被钢筋混泥土覆盖的路面上。巨大的落地窗上面开始落满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的颜色,你看着里面的倒影,失神片刻。你又想起第一次遇见ta的时候也是隔着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你是一个爱音乐的女孩,你喜欢手指划过黑白琴键时升起的乐符,就像闺蜜送给你的小水晶球被你握在手心时的点点冰凉。你喜欢琴行里面简约的装饰,喜欢乐器贴着纯白墙壁,如同婚纱上面的花纹。
那个夏天,你捧着闺蜜送给你的奶茶,粉嫩的小嘴含着小小的吸管,水润的眼睛里面写着巨大的满足。那时的你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连衣短裙,上面瓦蓝瓦蓝的颜色就像遥远地方的天空,闺蜜贴近你的耳边,小声的对你说,抬头望天空,满满的都是你。
闺蜜像一阵热风,吹红了你的脸蛋,你的身体有那么一秒的停顿,耳边依然久久回荡着闺蜜的清香。
夏日的温度很热,可是在你周围却总能感到一阵清凉,你的长发垂落腰间,没有风,却如同一个舞者,那么自然地舞动着,优雅动人。你路过一家熟悉的琴行,老板是你朋友的父亲。偶尔,你也会跟着琴行去参加演唱会,虽然你几乎不可能上台演出。
琴行里面传出一阵优美的音乐,你知道这首钢琴曲,这是《夜空的寂静》,你也常常在琴行里面弹奏这首曲子,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见这首曲子时,你总是很期待的想着,在喜欢这首钢琴曲的人群中,一定有一个人是你的白马王子。
闺蜜告诉你,她能把整首曲子哼唱出来,你有点惊讶,但是在你生日的夜晚,闺蜜为你哼唱了这首曲子,你被莫名的感动了,整个晚上你都有一种心血来潮时的冲动,离开的时候,闺蜜和你相拥,两张微醺的脸蛋贴在一起,闺蜜在你的耳边轻轻说着,晚安,好梦。可是第二天你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板看见了你,出来挥舞着手臂,跟你问好,你轻扬的嘴角,弯成了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弧度。
老板告诉你,琴行里面来了一个新人,问你能不能去指导一下ta,这时,你才发现,在你常常弹奏的那架钢琴前面安静地坐着一个陌生的面孔。隔着琴行巨大的落地窗,你看见一个清秀的少年,闭着眼睛,睫毛很长,白皙纤长的手指如同律动的音符,在黑白琴键上面舞动着。不知道为什么,你明明答应了闺蜜要一起去公园看花海,可你还是忍不住走进了琴行。
就像花蜜掉落在没人看见的角落,却能遇见吸食ta的蜜蜂一样,你就是那只蜜蜂,你遇见了能让你不顾一切都要吸食的花蜜。
钢琴曲的旋律飘荡在琴行纯白的空气里面,一遍又一遍,然后华丽落幕,此刻的你就像一只对爱情充满期待的小鹿,穿过了巨大的城市森林,遇见一条清澈的溪流,痴痴地望着自己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倒影。
之后,你和ta合奏了钢琴曲《夜空的寂静》,你惊讶地发现,原来你和ta之间的默契竟可以如同在一起相处多年亲密无间的老伙伴一样,彼此的心意,无需多言。
当你想起自己答应了闺蜜要去公园看花海时,心中感到一股失落,你向ta要了联系方式,理由是以后需要一起合奏的时候方便联系。你匆匆告别老板,看了看时间,觉得可能要迟到了,你明明穿着裙子却像一只兔子,狂奔不止,在身后留下一片瓦蓝瓦蓝的天空。
还没有进入公园,你就看见了闺蜜握着拳头的粉嫩小手,手臂挥舞着跑过来拉住你,脸上的笑容就像夏日的温度,闺蜜跟你说了好多话,但你的心里面还想着那首钢琴曲,欣喜不已。
3
你拉上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如果记忆可以作假,你希望这一切都是假象,都不是你所经历过的。很多个夜晚,你都在想着ta,想着成为ta的新娘,成为ta的一切。可最后,ta却成了你的全部,而你只是ta漫漫人生中的一个虚影。
你寻找着各种理由约ta出来,努力地靠近ta,在ta身边扮演着一个默默付出的角色,后来你们彼此表白了,ta跟你说,ta恋上了你身边的温度,恋上了你嘴角的弧度,恋上了你身体的清香以及柔软。你听着ta的告白,内心慌乱得如同树上一刻不停的蝉鸣,落满了人来人往的街道。
夏天夜晚的风,吹起来真的好清爽,你和ta一起沿着倒映着夜灯的河流漫步前行,ta握着你的手心,跟你说,要陪你一起去看人间夜景,经过的车灯把你的脸颊照得羞红一片,一会儿亮啊一会儿暗。
路过人来人往的商业街时看到一家店铺里面放着好多白色婚纱,你满心欢喜。街道的夜宵摊位人声嘈杂,看见了一个用酒精麻醉自己的女孩,你觉得她就像掉在地上的无脚鸟,无处可逃。
ta带着你,走进一家花店,你很惊讶也很期待,ta精心为你挑选了一束花,在你接过鲜花的那一刻,身体里面流过一阵幸福,内心怦怦乱跳。你捧着鲜花,脸颊微红,高兴的样子就像穿上了自己心爱的公主裙的小女孩,单纯可爱又那么容易满足。
你和ta走在空旷的街道上,抬头望天空,城市夜晚妩媚的灯光在你的眼角闪烁着,你第一次觉得灯光不那么令人讨厌。分别的时候,ta吻着你的嘴唇,舌尖柔软彼此缠绵,而你的动作生涩慌乱,只能跟着ta的节奏用力汲取着对方的温热,初遇时的羞涩在这一刻终于变成了一触即发的热恋。
你和ta的热吻在闺蜜打来的电话铃声中慌乱结束,但你依然陶醉在热烈的初吻中,身体不断升温。接通闺蜜的电话,夜晚凉爽的风吹在你的脸上,吹飞你的头发,你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温度平复下来,闺蜜却告诉你,她正在医院。
4
在医院的病床上,你看着闺蜜憔悴的脸颊苍白没有血色,心里面一阵一阵地发痛。这时,进来一个护士,她为闺蜜换上了新的氧气瓶,你盯着氧气罩上面白色的雾气,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你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闺蜜的肚子里诞生了一个没人发现的小生命,你也不知道闺蜜为什么要瞒着你一个人跑来医院,你更不知道闺蜜的那个ta现在在哪里?
你守在闺蜜身边,毫无倦意。深夜的时候,你看见医院过道上匆匆推过一辆病车,一群人跟在后面,哭声回荡着整片空间。这时的你不自觉地用力握住闺蜜的手心,似乎下一秒闺蜜就会离开。
第二天,ta走进医院,看见病床上面的闺蜜时,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变形,说话也没有了逻辑,但你却一点都没看见。
ta过生日那一晚,你和闺蜜都喝醉了,你们坐上了ta的车,ta却把你遗忘在房间的角落,裸露着身体走上了闺蜜的床。醒来的时候,闺蜜哭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被子下的身体凌乱不堪。你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而闺蜜也把这个秘密藏在了心里面,一个人扛起所有的疼痛。
5
后来琴行里面新来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她总是穿着红色短裙,笔直修长的腿撩拨着好多男生的目光。你像往常一样,周末约ta出来一起吃饭、散步、看人间夜景,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ta说着周末没有时间,说着你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说你幼稚,说你很烦,冲你发火...
你站在琴行外面,意外地看见ta和那个漂亮姑娘走在一起,握着电话的手掌不停颤抖,眼角通红,泪水决堤...你避开ta的视线,躲在角落里面,看着ta和那个漂亮姑娘搂搂抱抱,看着ta用勺子把粉红色的沙冰慢慢喂给那个漂亮姑娘,看着ta奋力讨好那个漂亮姑娘的样子就像一个小跟班。
你从未发觉,原来ta可以那么卑微。
你安静地蹲在路边,独自玩着贪吃蛇,直到手机关机。这时,你看见太阳已经落山了。若即若离的感情终于走到了尽头,就像贪食蛇的头撞在墙上,游戏结束。
分手那天,你告诉ta,“如果抬头望天空可以看见我爱你,那么我爱你就是整片天空,无论白天黑夜,无论晴天雨天,我都爱着你!”
你看着ta熟悉的身影消失在人流间,眼泪顷刻间模糊了视线。你蹲在地上,哭成一个泪人,人来人往,从你身边经过,你一点都不在意。
6
太阳升起了,你重新拉开窗帘,床边的闹铃又响起那首熟悉的钢琴曲,音乐回荡在房间里面,也回荡在你的心中,这时的你不感到忧伤,也不感到遗憾,你忘记了自己是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
夏天清晨的阳光,看起来真的好美。你穿上蓝色的连衣裙,把头发束在后面,脸上铺着淡淡的粉底,清香扑满了整个房间。你听见外面汽车飞驰而过留下的风声,听见小吃摊位上一遍又一遍播放的叫卖声,听见隔壁邻居用力锁上铁门的咔哒声,听见走廊外面匆匆而过的脚步声,你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于是你满怀期待,推开门,早安,世界。
早安,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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