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29日 阴转雨
其实每次回家几乎都只是两天,前一天到,第二天走,再待长了就会生出各种不便来。
清早,窗外有叽叽喳喳的鸟鸣,我起床困难,在这一波清凉的鸟鸣里,总是起床失败。昨日晒过的被子,到了十点,热哄哄的,就只好起床了。
从前村子里家家门口都用砖头垒砌一圈墙,一两米见方,用作厕所。现在村子里对卫生环境要求高,便让家家户户拆掉了厕所,相应的,却没有在公共区域建任何的公共厕所。家里前面扩建的新房子里修了卫生间,带坐便器,农村没有地下排水系统,家家户户都是打了三十米深的孔洞,马桶,洗手池和地漏都通到地下。久居农村的父母用不习惯马桶,亦担心过份多的渗水会导致房子地基不稳,便在村外面离家100多米的地里面仍旧筑了旱厕。
我去地里面上厕所,顺便看了看父母种的菜,一片方菜地被侍弄的整整齐齐,方方块块地分布着,茄子,辣椒,红薯,香菜,韭菜,豆角,都各自占着一片片正方形或者长方形,长得很旺盛。地头种着洋槐花树,香椿树还有月季,这几棵都是种了好几年的,洋槐树还是从当年我家院子里自己冒出来的一丛小苗移栽的,修掉旁生的枝节,现在已经很修长又浓郁了。
今年父亲又种了两棵核桃树和樱花树,上一次我回家,樱花正好开花,长在这野地里,颇有一点姿态。年初买的向日葵也长得很粗壮,只是靠近树不远处的几株看起来瘦弱一些,父亲说这是因为那几棵树的根蔓延到了这里,吸了营养。
早饭后,奶奶在门口路上停着的三轮车前买杏。卖杏的老头把一颗颗杏放到秤盘里,伸着脖子,透着眼镜看秤杆的星星,慢条斯理地问奶奶:“婶婶,你这是给谁买呢?”。“给我孙子买~”奶奶也慢条斯理地从她的小皮包里掏钱,双手将钱擎地远远的,看清了是三块钱后,再用手捻了捻,放到了装杏的框子里。
卖杏的是同村人,70多岁了,还是奶奶的后辈。别人经过问他,咋想起来做这生意了,他叹口气:“这是我女婿家里种的,他中风了,不得动弹,眼看着杏熟的都坏了,往地上落。这不,我给帮忙能卖些是些。”
奶奶颤颤巍巍把杏给我,我心里一阵柔软,眼睛也酸了。我让她带一半回去,她急忙退掉,一劲儿说:“我哪里还能吃这个?这边家里也有,你大妈也买了”。她把杏给了我又和野鹿先生说话:“你看你要天天上班,还要照顾她,天天送饭,真是太辛苦了。”
我俩一起扶他回家,她身上瘦骨嶙峋的,软软的皮肉浮在硬邦邦的骨头上,让人觉得不想快了,也不想坚硬了。她拄着拐杖,走走停下,一直让我们回去,说她自己可以了。
下午带母亲去另外一个景点,初衷只是出去转转,不想突然下起了雨,风吹起来冷得浑身打颤。我们坐在游客中心的靠椅上,聊聊天,看外面的人在匆匆跑着,几次打算出去打着伞进景区,都被大风吹得作罢。
索性打算打道回府,野鹿先生犯困,提议在车里睡会儿。母亲在后座玩手机,野鹿先生睡着了,我看小说。十几分钟,母亲也睡着了,起了微微的鼾声,我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她睡得很熟,头发都花白了,我亦意识到她也算是一个老人了。再看她舌头伸出来,隐隐担心她的身体,外婆曾经换了老年痴呆症,母亲近年来也迟钝了些。虽然是常常提醒她要多用脑,但也不忍心总是破坏了她那点儿微微知足的惰性。
我们一起在县城吃了饭,超市里买了东西,就回家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至今我已离家十年,这十年里,这个家渐渐改变,经过重新装修,扩建,我熟悉的大门口的空地,我和弟弟涂鸦过的墙壁,全都消失了,新的门窗,家具,院子和改变面貌的邻居房子,都让我有一种陌生感。
而这十年,我回家的次数也渐渐越来越少,离家的记忆一次次刻在我的心里,就是孤寂的。每一次从这里出去,拉着箱子,走到不知道在哪里的未知里,也渐渐让我的心变得坚硬,厚重,甚至磨出了茧子。过年时,父母在门口说再见,趴在车窗上叮咛一些话,我合上窗户的那一刻,流了好多泪。这一次合上窗户,想起了那一次过年离家的样子。
是啊,一次次离家记忆的更迭,都变成了这一生的刻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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