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慵懒的夏日午后,我被赫兔兔请来喝咖啡。
咖啡馆的名称叫“志同”,这个“志同”让我找了大半个城市,开出租的“的哥”不喝咖啡,对咖啡馆的名称生疏,“志同”对他简直就是一头雾水。不断地下车打听,不断地与赫兔兔手机联络,好容易才在一个胡同的底部找见了“志同”。门面不大,但精致而有品位。
进了门,一眼就认出了坐在窗口的赫兔兔。赫兔兔浓眉大眼,块头很足,黝黑的面孔,是个英俊小伙儿。窗口下阳光里的赫兔兔头发乱着,穿了件满是褶子的衬衫,衬衫扣子一个没扣,露出了饱满的胸大肌,鼻梁上架了个白边眼镜,耳朵上挂着mp3,牛仔裤上的破窟窿伤口一样地咧着,脚上一双球鞋崭新崭新的,大概是头一次穿上。见我进来,赫兔兔揪下耳塞惶惶地站起来,跟我打招呼,还不伦不类地作了个揖。赫兔兔旁边坐了一个穿绿衫的青年,那青年也跟着站起来,腼腆地朝我点了点头,一双眼睛水灵灵的,身上那件ARMANI的名牌衣裳,价格当是我全身行头的数倍,一看便是有钱人的子弟。
我在他们对面坐了,赫兔兔说,地方不好找,可能让老姑太太受折腾了。
我说还行,不知道北京现在还有这么老旧的胡同,这么僻静的地方。赫兔兔问我在不在乎这地界,要是我觉着不舒服他们就再换个地方。
我说,环境不错,很雅静,不就是坐一会儿嘛。
赫兔兔说我没明白他的意思,说着很含蓄地把目光抛向邻近的几张桌子。我随着他的目光向周边一扫荡,发现都是一对对的男子,很安静地各成一个世界,有轻声说话的,有静悄悄玩牌的,有端着杯子不言声对望的……大堂里除了服务员以外,我是这里唯一的女顾客。立刻明白自己陷入一种什么圈里,我说,我不在乎,你们不是也不在乎吗?
赫兔兔笑了,绿衫也笑了,绿衫一咧嘴,露出了牙齿上的钢套子,又赶紧闭了,用手将嘴捂住,头一低,很害羞的样子。绿衫的这个动作不大气,让我有些别扭。绿衫腕子上墨绿的镯碰在桌面的玻璃板上,发出叮当脆响,让我一惊,细看那镯子,竟是旧时相识,心里立刻很不快。镯子是赫家旧物,现在赫兔兔将它戴在外人手上,戴在一个未经世事的小青年手上未免轻率,我想对镯子说点儿什么,却感到有些唐突。我请教绿衫的名姓,绿衫说叫“绿镯倩使”。
“绿镯倩使”肯定是网名,既然对方不愿意透露真名,我也懒得去追究。但是我知道,这样的名字是可以一天三换的,浮动而随意。当别人问及名姓时以网名相对,让我觉得是搪塞,是不礼貌。
摘抄,文丨叶广芩
感觉这段描述非常好,就复制过来大家共同学习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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