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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版·散文】丁立梅:温暖的苇花

【文摘版·散文】丁立梅:温暖的苇花

作者: 如荫日记 | 来源:发表于2024-03-04 06:45 被阅读0次

    芦苇的花,最不像花,像是用轻软的丝絮絮出来的。 

    出城,逢到有河的地方,有沟的地方,就能看到它。 

    不是一棵一棵单独生长,要长,就是一片,一群。挤挤挨挨,摩肩接踵,亲亲密密。它们是最讲团结精神的。 

    这一点,比人强。人有时喜欢离群索居,喜欢独立特行。所以,人容易孤独,而芦苇不。 

    风吹,满天地的苇花,齐齐的,朝着一个方向致意。 

    它让我想起“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那样的诗句来,那是极具苍茫寥廓,极具凄冷迷离的景象。 

    可是,我眼前的苇花不,一点也不,我看到的,是一团一团的温暖。 

    冬阳下,它像极慈眉善目的老妇人的脸,人世迢迢,历尽沧桑,终归平淡与平静。 

    我一步一步下到河沿,攀了两枝最茂盛的苇花。一旁的农人经过,看我一眼,笑笑。走不远,复又回过头来看我一眼,笑笑。他一定好笑我的行为,采这个做什么呢! 

    我是要把它带回家的。家里有花瓶,靛青色的,上面拓印着一片一片肥硕的叶。 

    这是我的一个学生,在江西读书,不远千里给我捎回来的。 

    花瓶太大,没有花能配它。插两枝苇花进去,却刚刚好。苇花伸出长长的脖颈,在我的花瓶上方笑,绵软、温柔,一团和气。 

    来我家的人看到,惊奇一声,这不是芦苇吗! 

    当然是。寻常的物,换了一个环境,就显出不寻常来。有一句话讲,环境造就人。其实,环境也造就物的。 

    老家遍地芦苇,没人拿它当宝贝的。 

    冬天,农闲。家家要做的事,就是去沟边河边割芦苇,运回家当柴火。一丛一丛的芦苇倒下,苇花受了惊吓,扑扑扑,四下飞散,飞絮满天。 

    农人的头上身上,都沾满苇花。他们把它当尘一样的,随便拍拍,轻描淡写。 

    弯腰,却在小鸟用苇花垒成的窝里,捡到几只还温热着的鸟蛋。他们很高兴地把鸟蛋揣进怀里,哪里顾得上半空中,鸟的凄凄鸣叫呢。 

    他们的眼前,晃过家里几个孩子的小脸。请原谅,贫穷年代,那是孩子的美食。 

    我的祖母用苇花絮过枕头和尿垫。

    她称苇花叫茅花。“那个时候,天冷得嘎嘎叫啊,我的手冻得裂了口子,还是一条沟一条沟去摘茅花,摘回来给你爸絮枕头,絮尿垫。 

    茅花软乎乎的,我的儿子枕在上面睡在上面就不冷了。”——祖母每说到这儿,就停下来,眼神里波光乍现。 

    她想起她初为人母的幸福时光了,多遥远哪。而我,总会在她的话里,发好一会儿的呆。我转身,看着头发已渐灰白的父亲想,这么老的父亲,也是被他的母亲疼大的。 

    人类之所以能够生生不息,就是因为这样的爱啊,年年复年年,如苇花。 

    也见过村人用苇花编毛窝的。这是一种草鞋,编出的毛窝,像毛茸茸的小船儿。 

    天寒地冻,冻僵的双脚,伸进毛窝里,又轻软,又暖和。人被冻僵的神经,也一下子活络起来。贫穷年代,它默默无闻地,温暖了多少双脚啊! 

    现在,毛窝已很少见了。今年,我去一个山沟沟游玩,在一间供游人游览的旧作坊里,赫然见到毛窝。它们被染成五颜六色,一双一双串在一起,挂在墙上,成了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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