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殇（一）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李商隐《无题》

 眼前，是一片碧蓝，除了碧蓝之外的，还是碧蓝。这样的景象，年幼的张之衡已经看了有十多个年头。很多时候大海都很平静，没有起大风，大海就一直沉寂下去，谁也不知道暗色的海水之下潜藏着什么。不过有的时候却能看到别样的光景，太阳爬上海头的时候，坐在门前可以看见波光粼粼的场面，风卷着海浪打来，像一条玉带席卷而过，跟在玉带后面，能闻到潮湿的味道。

年幼的张之衡就这么坐着，看着大海，等着海神有着一日能带来父亲的消息。张之衡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谈起父亲的时候母亲总是跪在海神的塑像前祈祷。这个年老的女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向着神像祷告：“伟大的母神，我是您的子民，伟大的母神，这片海洋的主人，我们感谢您的恩赐，赐予我们丰饶的海洋，赐予我们无价的明珠。我们，您最忠实的仆人，将永远拥护你，常伴你的左右。”

母亲做这些事的时候总会拉着张之衡一起跪在海神像前，她总是说，这片海洋是有灵的，是有主人的，所有生灵的主人就是伟大的海神母神。所有人在这里生活都要感谢海神母神的恩赐，要敬畏母神，感恩母神，要用真诚的心祭祀母神。传说海神能够听到人们心中所想，发生在这片海洋的一切都逃不过海神的眼睛，如果有人祈祷的心足够真诚，那么会有一天，母神会披着月色织就的华衣来到祷告的人面前，这个时候她会揭下她的面纱亲吻人们，人们就会得到海神的恩赐。

关于父亲，张之衡残存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是还隐约记得父亲的身影，连样子都快忘了。不知是从祖上哪一辈开始，张家先人为了生计，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一起搬住到了珠岩岛上，日日夜夜以采珠为生。凭借珠岩岛的富饶，每家每户倒也过得丰衣足食。不过随着世辈不停的开采，能采到的珍世之宝已经越来越少，平日里采到的珍珠质量越来越低。无奈，一辈又一辈的采珠人只好向着海洋的更深处进发，去到那些连前人也不曾踏足的角落。张之衡的父亲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