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蒜还剩半头,我起开第三瓶啤酒,窗外是漆黑的夜,偶尔能听到飞过的海鸟,将军花园的阁楼很安静,我踢醒脚边打呼噜的狗,关进阳台上的笼子,说句“睡吧,安琪”,坐回窗边,微凉的夜风举起我的手,满上一杯酒。
前些日子,网上经常聊起朴树,说“生如夏花般绚烂”的是他,唱“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的也是他。我不知道朴树是无奈,是妥协,还是一种释怀和进步,到底是好是坏还是没有掺杂任何感情色彩的现实。
路还长,别失望炮哥在18年1月12日来到青岛,“炮哥”的称呼来源于高中,那时晚上的卧谈会,他总流露出今后要参军入伍进二炮的情怀。毕业后他并未参军,而是去云南读了大学修的机械专业,他允诺我们:“到了云南,我给你们寄鲜花饼”,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收到,他说他要读研考回山东来,却在云南工作了。我接到他的第一个视频通话,那时他在老家临清,跟我们的高中舍友焦二刚喝完酒回到旅馆,他说他要去当兵,那时他已经工作将近一年,我一脸“卧槽”的表情,没等我说什么,焦二说:“不管之前的生活是好是坏,那始终是他的梦想,别劝了。”再次联系,他已经在内蒙古的军营里,贴头皮的短发,坚毅的眼,刀削的脸,一种怡然自得的沉稳,一种油亮绿般的硬朗。
来青岛的那晚,我们喝了很多,他说话时我能接,我说话时他能续,都不说话时也不觉尴尬,喉咙里传来“咕咚咕咚”的啤酒吞咽声听得很清。我们聊的大部分是从前,不是现在没得聊,大概是他也爱回忆过去,人说对现在不满才会常念过去,但那不像他,因为他笑的时候眼角都是湿的,他没喝醉,应该是烟头熏得。凌晨一点十七分,我在朋友圈写道:“一只来自500公里外的二逼,带着08到11年的记忆,喝光了我的库存。”次日,我照常上班,他牵着安琪去小区门口的海货店看鲨鱼干。第三天刚好是假期,我带他去了黄岛,见了张小呆,我们去了好多地方,拍了好多照,有他在的时候,我就不再是最放荡的那个。送他那天,我们在劈柴院的一家店里吃饭,老板特别热情,不停的推荐各种海鲜特色菜,炮哥听得很认真,还“嗯”着点头,老板说完了,他合上菜单递给老板:“两份辣炒蛤喇四瓶啤酒”……惊喜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老板已无处可躲,一首《凉凉》送给他。后来邻桌来了一对夫妻,我们听见妻子小声对点菜的丈夫说:“炒蛤喇肯定不错,他们点了两份,点上”……
路还长,别失望在火车站旁的海边,他在人群中撒油条段儿喂身边成群结队的海鸥,完全不顾海鸥拉在外套上的屎,旁若无人的叫着笑着,如同一位失心疯患者,我们看着他哈哈大笑,笑的很羡慕。我们看腻的贝壳海螺,他一定要买一堆,说带回家给他妹妹。我给他拍照,背景是蓝色的大海,斑斑点点的海鸥以及远处的栈桥,他依偎着栏杆,手里翻着一本《百年孤独》,我和张小呆说他这把文艺装的有点儿恶心,后来我觉得也不是,他是孤独,毕竟他一直都在,我们却越走越远。
检票口,他掏出军人证,动作特大 特夸张 特嘚瑟 特欠的那种。我说:“到了来信儿!”张小呆说:“拜拜,春哥!”他说:“娄二逼,你家狗掉毛。”这种不合时宜、不着边际的话特别适合道别,听着很轻松,很舒服,很炮哥!“到了内蒙,我给你俩寄牛肉干!”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突然有种似曾相识、早有耳闻的温暖,夹杂着被放鸽子多年的羞耻—“到了云南,我给你们寄鲜花饼!”我努力冷静下来,真诚的说:“你可以滚了!”
我听过有人一周时间戒烟七次,我自己也是一边喝酒一边喊封杯喝到现在,唯独“谈理想”这件事儿,在悄无声息中被生活毫不费力的戒掉了。小时候还不认识世界就敢真诚的宣布“梦想”,要上天,要下海,要教书育人,要对抗死神……长大点,开始说“理想”,比“梦想”多了不少理性。现在,我们连“目标”都不敢轻易示人,我们开始谈“计划”,我们越来越细致,越来越科学,结果的大多数却也只是看清生活,然后疲于生存,二十六岁的我可以轻易买下六岁时买不起的玩具,可谁来告诉我偷渡到六岁的票多少钱一张?去哪里可以找到黄牛?这个大世界一直在那里,我却只能唱着“我想出去走一走……”,在视频APP里环球游,仅此而已。
炮哥不一样,所以他让人羡慕,甚至嫉妒。他总让我想起一张明信片,一个短发,肤色黝黑,穿着背心的男子,侧身站在巴士里,抓着扶手的胳膊满是力量的轮廓,下面写着:“如果你还有梦,就该勇敢去追”。
路还长,别失望之前,我只是听人说,夸父逐日的意义不在于是否能追得上太阳,而在于追逐的过程。现在,我不再把这看作世人的自我安慰,我想夸父应该也知道自己追不上太阳,毕竟在上古世界,他本是同你我一样的平凡。
阿峰时常在朋友圈分享骑行动态,18年4月5日,他第二次骑行至少海公园,起点在高密的豪迈工业园,里程72.56公里,爬升89米,用时3小时57分,均速18.34公里每小时,极速35.14公里每小时。自拍照的背景是少海公园的船帆雕塑,他坐在山地车上,戴着一只蓝牙耳机,头发记录着风吹过的轨迹,透过近视镜,看见他淡然的眼睛,里面装着近在咫尺的远方。我曾在深夜带着目的的跑步,感觉很累很乏味。我没有骑行过,未曾亲身体味过骑行的意义,但那时的阿峰,已然莫名撞上了上古的夸父,一个追太阳,一个去远方。
路还长,别失望数学中的“概率”,穿上粉红色的外衣,游走于世间的男男女女,蹭了一身荷尔蒙,于是就有了 “缘分”,结果必然就很随机。
舍长是我们宿舍公认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游戏大神,却在毕业后头一年交到了女朋友,在宿舍群里晒了照片。三儿说:“我特么败给了一块木头”,我说:“我感觉到未来会有一个拯救中国电竞的大侄子”。后来,多次失恋的师父说他找了个胖妞,七月份就结婚了,他说婚礼时我们必须到齐,我们说不随份子行不行,他说那别来了。接下来就是他在朋友圈晒胖妞炒糊的菜,装修搬家具比他还有劲儿……全是调侃,也全是幸福。三儿评论说:“呦~这是啥牌子的狗粮这么香?”再后来,强强在考教师资格证的培训班里找了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女朋友,都是彼此的初恋,如今两人已谈婚论嫁,我们几个都被自己的下巴砸了脚面。凯子在群里分享了一首自己唱的歌—《你不是真正的快乐》,和小菲分手后,他离开青岛回到菏泽老家跑保险,每天早晚朋友圈打卡,张嘴闭嘴中国平安,忙碌充实的样子,小菲要结婚了,他装不下去了。他的破嗓子注定唱不出好听的歌,却让知道他的人听出了味道。唱歌是用嗓子发声,但故事是用心来讲的。最后,三儿终于脱单了,辛苦了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他从愤青秒变暖男,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整天趴在工地的沙堆上,看别人在朋友圈晒海边日光浴的人,突然就到了马尔代夫,一瞬间整个人全身都是阳光的味道。听不到他爆粗口了,一个一米八七,五大三粗的日照老爷们儿开始研究衣服和口红了,开始攻读地球上最复杂的鸿篇巨著《女朋友为什么生气》了,我们都笑他,是真的贱笑,也是真的开心。快六个月的时候,他打电话来,却不再是问女朋友生气了怎么破,而是告诉我说,体会到了当初喝高了的我有多难受。那时我喝成烂泥,他跟师父拖着我回宿舍,一路叨逼叨:“现在你就作吧,以后出去了再喝成这样,冻死在路上都没人管你。”那天三儿被分手了,他喝多了,我们都不在,他啥都没有,只有孤独和假酒。时至今日,他说他心疼爸妈,只想快找个人结婚,他没说关于爱情,更没说缘分,他说相亲成功的概率。《中国合伙人》里的王阳说:“我以前只会过一种生活,就是跟别人不一样。现在我知道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的生活,才是值得的”,于是他娶了李萍。我希望三儿不是王阳,但希望他能如王阳般幸运,找到心的归宿。
路还长,别失望2月14那天,我和张小呆走出民政局,第一次拿到这种不用考试就能领的证,我的万年扑克脸在那天总是情不自禁的咧嘴笑。如果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我希望跳下去的时候没有犹豫,甚至都忘了选棺材是直板的还是滑盖的。由于我旧版户口本的问题,证领的并不顺利。张小呆问我为什么必须今天领,于是我给了她一个这世上最近乎完美、最浪漫透顶的解释:“因为以后每年的结婚纪念日和情人节是同一天,可以少买一份礼物”,她夸我好贱,感叹我这种生物为什么会被放出来养在地球上。那天起,我少了一些彷徨,因为今后无论去到哪里,无论买不买得起房子,至少我们的心已经有了家,即便偶尔还会吵闹,即便她时常认为自己拥有六神装的战力,我是战斗力不足五的渣渣,掐我、捶我、踢我……我堆肉堆护甲,不甩技能不平A。
这段日子,看到大家都接二连三的买车了,我便在纠结,以后自己是买电动汽车,还是燃油汽车,混合动力的好不好?各种百度,挣扎良久之后,灵光乍现:“等下!忽略了一个小细节—我17年3月份报考的驾照现在好像还挂在科二上~”,瞬间释然了。有一种叫做草履虫的单细胞生物,它都知道趋利避害,我们作为地表最智能的物种,想得美点儿怎么了?!阿里天价市值,他的老板却对钱提不起兴趣;下次再找枪版电影的时候,去万达看吧,他老板曾哭着说他一无所有;东哥抢了你的奶茶妹,但他有脸盲症啊,原谅他吧。这样想来,我倒是一个知道挣钱,知道自己有一笔用六位密码保护的四位存款,而且有正常审美能力的人,老天对我不薄啊!
如果你依然内心漂泊无依,推荐看下曾锴的书,他说:“愿你既是一个有担当的大人,也是一个热情的孩子,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京东曾给出深刻寄语:“很多时候,走得越久,我们离自己越远。我们身负重壳努力向前爬行,殊不知只是为了取悦别人;我们自认为在努力奋斗,殊不知只是在满足无限的欲望;我们总认为自己可以寻找到一把可以安放灵魂的躺椅,殊不知是踏入了另一个浮躁的世界;最终,只换来一副充满了浮躁与不安的皮囊。其实,单纯,才是对抗世界最好的武器”。
故事已到最后,送上最近很火的祝愿:“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愿你路上有良人相伴”。
但,如果真的事与愿违,就接过上天的另有安排,这其间,我愿你有几首费烟的歌,有几件下酒的事儿。
我们走!
路还长,别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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