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叶家搬新楼说来不易。
浮叶的父亲傅生木讷,什么事都不肯出头,地震把房子震裂之后,浮叶的母亲大华子让傅生去给房产科长送送礼,希望单位能照顾他们一家老小一下,傅生不肯去,腾了些日子,最后只能大华子出面。
大华子在商店里攥着那个月仅余的五块钱,转悠来徘徊去,那钱快被她攥出了水,她左思右想,前观后看,转了足足二十多分钟,才终于决定要买两个大西瓜。西瓜在那个年月是稀罕物。
烈日炎炎下杆瘦的大华子抱着那两个庞然大物走了两站多地儿,又爬上房产科长家的五楼。房产科长见到她时,大华子的汗衫已经湿透,汗水顺着脸成流地往下淌,头发一缕一缕的粘在脸上,整张脸胀得通红好像个发面的馒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科长连忙接过那两个西瓜,把大华子让进屋,科长夫人递给大华子一杯水,大华子一股脑地全倒进嗓子里,又跟人家要了一杯。
就这样浮叶一家住上了梦寐已久的楼房。一间卧室加一个厨房十几平米,还有一个不到一平米的卫生间。六口人住。但这已经让一家人手舞足蹈好几天了。
搬家的那天,几口人都兴高采烈。
邻居良卿大叔和玉琴阿姨出来欢迎他们。良卿大叔一直温和地笑,还摸了摸她的头,夸她长得好看,那是浮叶第一次见良卿大叔,也是第一次被别人摸头,那笑和摸便永远地留在了浮叶的记忆里,浮叶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对她做过如此亲昵的动作,即便大华子和傅生都没有。
良卿大叔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他们有一个六岁的男孩叫欢欢,一个四岁的女孩叫乐乐,两个小家伙都很可爱。良卿大叔和玉琴阿姨客气地和一家人打着招呼,因为同走一个大门,他们热情地招呼浮叶家人去他家坐坐。
浮叶伸着脖子在良卿大叔家转了转。这是一个两居室的房子,大人一个房间,两个孩子一个房间,都很宽敞。浮叶奇怪两个屋子的地上都铺着毯子,那毯子是蓝色的,上面有大朵大朵的水仙花,洁白灵动,浮叶第一次见,玉琴阿姨告诉她这是地毯,还有沙发浮叶也是第一次见。孩子的房间扔满了玩具。大人房里有一张看起来极舒适的大床,床上的枕头和被子蓬松舒软,它们凌乱地扔着,床头挂着一幅外国画,画差不多有床头那么宽,它吸引了浮叶的注意。画上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女子很悠然地躺在一个白色网状吊床上,她穿着靓粉色的丝绸裙,外披一件白纱,男子穿绿色的西装和橙色的裤子,坐在吊床旁一张白色的欧式木椅上,两人对视,眉目传情,背景是清清的溪水、白色的亭子和墨绿色的树。整个画面的色彩抢眼极了。那男子和女子的眼神让浮叶不好意思多看,赶紧遛了出去。
良卿大叔家显然很富足、优渥,听浮叶母亲大华子讲良卿大叔在银行工作,是个小头头,玉琴阿姨在研究所工作。
全家人参观完之后一阵唏嘘,这突如而降的羡慕、嫉妒把本来搬新家的喜悦冲刷得不免有些失落。
浮叶和两个姐姐还是很高兴,因为之前住小房,她们要打煤球、生炉子,还得坐在小板凳上不停地摇风机生火做饭。摇风机的活浮叶从姑姑那里回来之后大姐就让她专管了,有时屁股坐得难奈,胳膊摇得酸痛,到最后便有了上xing的感觉。现在这些终于都解放了,她们还是由衷地高兴。
屋子里摆完床几乎就没有什么余地了,浮叶父母一张双人床,弟弟傅山在他们的上铺,浮叶和傅花上下铺,大姐傅星在靠门的一张单人床。浮叶很高兴终于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了,拉上帘子就是她的小小的私密空间。浮叶选了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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