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与铜陵

高情逸韵五松山

——李白与铜陵

李白与铜陵

李白一生大约有三次来过铜陵，都是在安史之乱前后和垂暮之年。铜陵那时因冶铜规模空前，朝廷在此设铜官场，又叫铜官镇。清幽胜境的五松山就枕在铜官山的怀抱里。

当时铜陵的五松山与宣城的谢眺楼以及当涂的采石矶构成了李白飘泊江南的同心圆，满是心灵创痕的李白在这三点一圆中走完了“两鬓入秋浦，一朝飒已衰”的人生最后的旅程。而这当中被李白赞誉为“胜境美沃洲”的五松山，当是他心灵最美的慰藉。李白二十五岁出蜀壮游天下，生性慷慨的他，身佩青龙剑，腹藏儒、道经世之学，胸怀补苍生、济社禝的宏愿，离开了家乡，从此踏上了云游天下寻求人生理想的坎坷之路。这其间除了在湖北安陆十年的安定婚居生活和在长安的近二年仕途生活外，其余大部分时间是在不停的奔波与漂泊中渡过的。

李白一生游历名山大川目不暇接，可谓云蒸霞蔚，气象万千。然而他却对小家碧玉似的五松山，情有独钟，对铜陵这方水土别有情怀。他把晚年心中的爱恨情仇、世间冷暖、人生沧桑、悲悯怨怼一股脑地向着五松山倾诉，向着铜陵的一山一水放歌。“我来五松下，置酒穷跻攀……龙堂若可憩，吾欲归精修”他渴望结庐五松山，归隐这方清幽的胜境；“抚酒惜此月，流光畏蹉跎”，他感慨岁月如梭，韶光易逝。而仕途的挫折、政治理想的幻灭，竟然使他永远地离开京城，浪迹天涯，于是“而我谢明主，衔哀投夜郎”。然而李白的这些内心的伤痛却在铜陵这青山绿水间得到了深深的抚慰。他斜倚苍碧遒虬的五松，一任松风荡涤心胸，他在追忆：一幕幕似水的春光流年；一次次浮华的佳宴盛景；一回回暗云飞渡的官场争斗；一遍遍匡扶社禝的理想祈福……都被世俗的宦海淹没得无影无踪。

身经长安赐放、安史之乱、永王之变的太多的风刀雪剑之后，身心疲惫的李白不再跻身达官显贵，不再觊觎宝马香车，也不再流连一日千觞。他义无反顾地绝尘而来，在铜陵的这片小小的晴空净土上感受“真、善、美”的田野之趣、人情之淳、山水之美。他把他的心贴向了社会的底层，贴向了勤劳淳朴的人民。月光如水，秋风送凉的那个夜晚，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李白，用他包蘸深情的笔触写下了“宿五松山荀媪家”的现实主义杰作：我宿五松下，寂寥无所欢。农人秋作苦，邻女夜舂寒。跪进雕胡饭，月光明素盘。令人惭漂母，三谢不能餐。是痛彻的苍茫悲悯抑或深情的低吟浅唱，仿佛大音无声、又似洪波涌起，这一切都凝聚在李白的笔端，掀起他心中郁积的波澜。

李白的时代是盛唐鼎兴，万类峥嵘的时代，大唐帝国的包容与开放是空前的，但李白依然没能合时代之“律侣”，跻身庙堂、施展宏图，他的刚正不阿、清峻脱俗终于使他从内心发出了对当时官场的虚伪鄙俗的震怒：“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最终他抱月长终于涛涛江水之中了。李白是浪漫主义诗人，但他依然是不能超越现实的，正像屈原最终投身汨罗，而陶渊明则在“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田园劳作中，尝尽了躬耕和贫穷的辛酸以及杜甫的“朝扣富儿门，暮遂肥马尘”的凄凉等一样，李白的晚年也同样贫病交加，千金散尽并没有再来，梦已破碎还是浪迹篷蒿。他甚至为了起码的生存，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写下伸手求援的干乞诗，以换取微薄的物质赐予。这些文人高士的结局，残酷而令人深思，它似乎是整个封建社会不变的缩影。官本位思想的畸形膨胀，政坛仕途的尔虞我诈……使月白风清、落英缤纷的诗情画意，不免笼上太多的阴霾。

然而李白又是幸运的，他的仙风道骨、高情逸韵，以诗的光泽和气度高蹈在历史的天空。让后来的人们想起那青色的长衫、日夜鸣响的佩剑、热烈的酒、高雅的步态、温和的笑以及在世俗暗云中的白发三千。中国的历史长河，正因为有了李白们这样一代代智慧之士、良知之士、忠诚之士、淡泊之士，才能击出澄明一片的清清涟漪、朗朗晴空，滋润着、审美着我们源源流长的华夏文明。

李白，历史地选择了铜陵，选择了五松山，作为他人生最后的驿站，并在这里留下过他的诗魂，烙下过他的足迹，栖息过他的心灵，他为我们铜陵的文化积淀奉献了光彩夺目的篇章。这是铜陵的骄傲，虽然那棵五松早已消逝在岁月的烟尘古道，然而“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的壮丽画卷；“五松何清幽，胜境美沃洲”的优美环境，“要须回舞袖，拂尽五松山”的炽热情怀却依然在古铜都的这片热土上生生不息地演绎着一个又一个更加辉煌的现在和未来……

长啸饮烈酒，响剑出青龙。依石庄周梦，临风谢眺诗。儿中清芙蓉，文里太白仙。苔痕留胜迹，寒水涨秋池。且让我以自己的这首小诗，一缕清风般地吹进盛唐的那个月夜，李白还坐在江边……

            (写于2005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