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和绝望之间有时几乎没有过渡,就好比小青失去双手的第二年,那些又疯长起来的蒲苇。我很喜欢毕飞宇在书中的这段描写,分享过来:
清明过后,那块盐碱地重又泡进了水里,而蒲苇们不像是从水里钻出来的,它们从天而降,茂密、丰饶、油亮,像精心培育过一样。盛夏来临的时候那些蒲苇已经彻底长成了,狭窄的叶片柔韧而又修长,一支一支的,一条一条的。亭亭玉立。再亭亭玉立。一阵哪怕是不经意的风也能把它们齐刷刷地吹侧过去,然而,风一止,那些叶片就会依靠最出色的韧性迅速地反弹回来,称得上汹涌澎湃。大片大片的蒲苇不买人们的账,它们在盐碱地里兀自长出了一个独立的世界,一个血运旺盛的世界。盐碱地就是这样一种地方:世界是稻米的,也是蒲苇的,但归根结底还是蒲苇的。
画面感极强的一段描写。我在脑海里无数次勾勒出这片漫无边际的盐碱地上摇曳着的蒲苇,然后心里却是绝望的。如此有生命力的,可以重生的蒲苇和小青再也不可能长出来的双手形成了血淋淋的对比效果。
说起蒲苇,不知道你有没有玩过?读着书中关于大风天时,大家一起将蒲苇的毛毛扬洒上天空时,我的思绪也跟着回去儿时在野地里疯跑的情景。
作者写“我”在遮天蔽日的雪绒和小伙伴们外出玩耍时,小青总是会躲起来。她究竟躲在哪里,我不得而知,但我相信,她肯定在偷看我们,她在等待属于她自己的那场大风。
那场大风天终于来了。妹妹迎风站立,她用残缺的手指把妈妈刚刚买回来的一本新日历一张张撕下来,那些红色和黑色的日子在冬日的狂风里飘飞而去。它们翻腾、挣扎,最后坠落在翻涌的河水里,不再复返。
这似乎也成了一种不祥之兆。
就在这个冬天,村里来了一大批外地人。他们整天被关在学校里头,围成圈听人训话。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来做什么,但经常在深夜里听到学校里边传出来的呵斥和呜咽。这段时期就是不堪回首的那十年。关于这部分内容中的惨烈,毕飞宇没有正面描写,但依然不动声色地让读者针针见血。他挑了一个人,让她和妹妹产生了一段瓜葛,也再次将妹妹的命运推向了一个拐点。
那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头发又长又白,戴着一副很厚的眼镜。小青是在码头见到她的,那时她正蹲在河边洗衣服。但是这个人不停左顾右盼,在张望许久后,她和她手里的脸盆和衣物分开了,沿着两个方向离开。妹妹心生奇怪,便凭着自己超强的预知力跟在了这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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