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薄薄的雾还充斥着街道的角角落落,街上已经有了零星的行人。有扛着扁担的,端头系着两个筐子,左右均匀地摇摆着;有握着瓦刀的,双手背在身后,大步流星地迈着步子。茶馆的门板已卸下五、六块,里面的伙计有的忙着把条凳从桌上放下,有的往火炉子里添柴火,炉子上的水壶发出呲呲的声响,仿佛在呼唤客人的到来。
不多时,茶馆里就来了几桌人,他们三两成群拼座在一桌,家长里短地聊着天。跑堂的伙计忙着穿梭在各张桌子之间,这个要添碟香干了,那个又要满上一碗茶,整天茶馆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叫嚷声,不多想,肯定是有人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故意提高的嗓音。人总是如此,嗓门儿高的往往可信占理。尽管这些人说说笑笑,似乎正在享受着清晨的时光,可还是有人时不时拿眼睛觑前门靠墙那张桌子,仿佛在恭候着一位名角登台唱戏。这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人影,有人便急了,灌了一碗茶,提着装工具的布口袋要走。正这是,门口慢慢悠悠走来一个人,他身着青衫,左手夹着烟杆,右手提着鸟笼,一条辫子梳着整整齐齐挂在身后,嘴里还哼着小曲儿。有些天性开朗的立马喊道:“谭爷,早,您今儿来的有点迟。”之间这位谭爷走到他那张专属桌子,放下手中的东西,嘴也不张,微微发出“嗯”的一声,算是对这个问题给出了回应。这是又有个大嗓门嚷道;“谭爷,您给讲讲吴老头那块地吧,张扒皮弄到手没?”,谭爷嘴角咧了一下,抿了一小口伙计倒好的茶,这温度刚刚好,不热得烫嘴,这茶香还一股股地扑鼻。
“这吴老头是倔得很,张财主派人跑了是一趟又一趟。”谭爷停住了,扫视了一圈,发现每个人都集中注意力听着,有些人甚者把条凳都挪了位置,好让自己正对着谭爷,这样谭爷说的每句话、每个动作和每个表情,他都不会遗漏。
在确认众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这儿之后,谭爷继续讲:“这吴老头一个劲地说地卖不的,一家人就指望着地里的收成过活了,张财主大大方方给了十两银子,这老家伙还不知足。”说到“十两银子”,谭爷右手上下掂了掂,仿佛一把无形的银子握在手中。
“那还不是张扒皮太黑心了,十两银子买那么一大块地,这不就明抢?”一个胆子比较大的人赶忙插上一句。
周围的人立马把头扭过去,示意他不要多嘴,老老实实听谭爷讲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谭爷笑着说道:“张财主能屈尊降贵跟这等人商量,那是天大的福分,还由不得别人瞻前顾后,考虑这个,思量那个。张财主是什么人?那是顶呱呱的聪明人,他知道老头不好对付,就把老头大儿子找过,好酒好菜招待起来。”谭爷又听了下来,嘬了一口烟,咂咂嘴,眉头皱了皱,说到:“这大儿子不胜酒力,没五、六盅,就晕头转向了,庄稼人一年到头粮食都不一定够,一年能喝上一次酒已是天大的福分了。这大儿子醒过来时,躺在软乎乎的床上,这被子可真柔软,他是根本舍不得爬起来,刚想再躺会,两个强壮的家丁闯了进来,不由分说,直接把大儿子拉起来,捆上绳子,按在地上,张财主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大声呵斥道‘狗东西,我好吃好喝供你,你倒把我明朝的宣德瓶子砸了。’说着便指地上碎成一片片的瓷器片子,大儿子顿时慌了,脑袋不住磕地,嘴里讨饶。张财主表示,只要你爹肯把那块地给我,我就饶过你,不然,我就把你送进官府的大牢,让你尝尝牢饭的滋味。”
“这招可够毒辣的。”人群中一位年长的不禁感慨道,众人附和着。谭爷看到这样的情形,立马补充道;“这还不是怪老头不识抬举,早点同意,十两银子就到手,现在银子没捞着,地又没了。张财主用一个普通瓶子就搞定了,这是智慧,大智慧。”说着,挑起大拇指。
众人听完故事,有些同情吴老汉的遭遇,有些还在回味谭爷所说的“大智慧”,更多的人庆幸这事没落到自己头上。
茶馆的早高峰渐渐过去了,伙计们还是抹桌子、烧水。喝完早茶的人也慢慢散去,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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