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蜗牛爬行者
unsplash我长在长江中下游地带,江汉平原,在那度过了近二十个冬天。每一个冬天都极难熬,因此对冬天的印象总比夏天要来得深刻。
上中学的那些年,总害怕的季节就是冬天。冬天里窝睡觉最常用的方式,就是像卷寿司一样的,用被子把自己包住,两瓣屁股分别压着被子的两头,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才算满意。
记忆中,外婆总是在我洗澡时就把被子早早铺好,因为熟知我的习惯,她总是把被子铺成便于我把自己包起来的方式,使得我每次操作起来十分方便。铺完后,还总不忘了在被窝的脚头放上一个刚灌好的热水袋,那时候不兴用充电式的,还是橡胶灌水型的,灌上一小壶刚烧开的热水,灌完后还得记得放出些气,避免气体太过于充盈。
每每洗完澡后,我总是以箭步从洗澡间冲至床铺,还得小心翼翼的掀起被子,使之露出一个刚好能让自己钻进去的口,避免好不容易储存起来的热气被白白放走。钻进去后,总少不了哆嗦几下,然后才能恢复过来。双脚只能放在离热水袋不远不近的地方,靠得近了会被烫到,离得远了,又感受不到热度。那种刚刚好的距离在经几次摸索后,屡试不爽。
基本上我总是能趁着热气还未消退前入睡,如果一觉能睡到自然醒,这算是冬天的一大幸福之事,最怕的是半夜活活被冻醒,手脚冰凉,热水袋直接触上去也不烫了,整个被窝里竟找不到一处可获取热度的地方,只好把身体尽可能的蜷缩着,希冀着快点度过下半夜。
冬日的寒冷极大增大了起床的困难性,闹钟在耳朵响了无数声,还是贪恋着被窝里的热度,迟迟下不了狠心掀开被子,仿佛只要被窝开一个小口,冷风就得肆无忌惮得往里灌。这时,大人在看到数声闹钟过后仍然纹丝不动的我之后,就失去了耐心,二话不说,把被子整个一掀,瞬时间,整个人好像从屋中直接被甩到了冰天雪地。
发脾气也没用了,热气跑了也追不回来了。只好火速般的穿好衣服,冬天的衣服最是繁琐,里三层外三层,大概硬是把自己裹成一只熊了才有信心能抵御住冬日的寒冷。
走出大楼,六点的早晨,天还朦朦亮。吐一口气,能清晰的看见气体的形状。大街上还是冷清清的,几盏路灯依稀闪着淡淡的黄光。有那么几个早起的老头老太太们,穿着大棉袄,戴着小耳罩,戴着一顶棉绒帽,神情悠闲地在街边迈步。我加速步伐,只想快点脱离寒冷,全世界都懒洋洋的,偶尔遇上一两张熟悉的面孔,互相瞟一眼就可以作为彼此打招呼的方式。
寒冷总是能加深人的懒惰,平日里本来就不喜欢做的事情,在冬天里更是有了一个好的由头—手冷得僵硬了,写不了字了。那时候,老师总爱批评那些上课时双手插在荷包里的同学,笑他们冷得夸张,每次看他们把手从荷包里缓缓拿出时那种极不情愿的样子,我都深表同感。
有一年冬天,家里来了几位长年住在新疆的亲戚,听的最多的就是他们对家乡冬天的责备:怎么南方冷得这么让人受不了,没法待了。说话间还夹带着牙齿间的咯咯打战。原计划停留一周的新疆亲戚,待了不到三天就匆匆返程了,活活被南方的冷给逼走了。
那时听北方人说起暖气房里是如何舒服,早起把被子果断一掀,毫不费劲,穿着一件汗衫在满屋子里跑,我就一门心思地羡慕。虽说家中后来安了空调,到底还是不比暖气,一是耗电,二是干,开那么几小时硬是得不停的喝水,不然你真得嘴角上火流鼻血不可。
像人常说的,北方冬天的冷是干冷,裹紧了也就能暖和了,浑身露出来的地儿冻麻了,反而没感觉了,南方就不同了,湿冷,水汽无孔不入,竟有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即便在家关好门窗,把自己包成个粽子,也顶不了几分作用,那种冷,阴森森的,让人绝望。
那时候最好的法子,就是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凑,人越多,每人哈一口热气聚起的热度,也比一个人窝在空屋子里强。实在不行,家里几口人,挤在沙发上看电视,每个人裹袄夹被,中间再放个电暖器,发着带着热气的光,倒也不失为一种热闹温馨的取暖方式。
自那之后,每年在外的冬天,总能想起那些年在家乡过冬的方式,冷得让人小心翼翼,胆小如鼠,冷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却冷得最令人回味。
如今人们的条件都好起来了,家乡也有越来越多户装上暖气的家庭,听说外婆家马上也要装上暖气。
下次去外婆家,大概能脱的只剩件汗衫,睡觉不用包得严严实实,外婆更不需早早为我灌好一个橡胶热水袋了。
但假设真那样的话,倒还觉得少了点什么。
文|蜗牛爬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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