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乔托开拓的基本构图模式与文艺复兴三杰的各自特征（《画面结构与

9、乔托开拓的基本构图模式与文艺复兴三杰的各自特征（《画面结构与人类视野》之9）

我们在前面曾介绍过乔托的那幅《哀悼基督》。那幅画的价值，主要是在跟中世纪的绘画风格对比后体现出来的。但乔托这幅画作的比较早，其构图特征，对后人有十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这些影响也许并不会让后来的艺术家直接模仿乔托的构思，但乔托这幅画里一个基本结构，很准确地表达了人类内心里共有的一种张力，一种内在对立或者对称，这就是此一世间与另一世间，此一界与另一界，此一事件与另一事件之间的关联和差别在人内心里的共存。

乔托那幅画里，通过左下右上的一道岩石，划分了耶稣所在并失去生命的此一世界与天使所来的那一天国世界。实际上，这二个世界的划分，并不仅仅存于画面上，而且还存于人的内心中，画面不过是内心的形象体现。

我们可以把乔托这种二界共存的画面构图，称之为“乔托二界共存”构图法。

后来的很多画家内心无疑跟乔托一样，也是存有这种在世与他世对立之分的，不过他们没有像乔托那么笨拙地用明显的一道岩石来区分内心里这二个世界，而是巧妙地用其他东西来展现或者暗示了这种二界共存于同时和同一画面的景象。

比如，达芬奇最富盛名的作品之一《最后的晚餐》，在耶稣基督和他的信徒所处的餐桌后面墙壁上，有三个窗口，我们可以看见窗外的远方山峦树木等等景物。这三个窗口，为我们揭示了耶稣所处的密闭空间之外的世界，暗示了此一世界是耶稣遇难的暗黑场所，而耶稣的背后，还有通往另一世界的敞亮之窗。我们曾在前面的讨论中提到，这种餐厅墙壁上开出敞亮窗口的构图，可以称之为“耶稣之窗”，它不过是“乔托二界共存”构图的一个变种。

“耶稣之窗的”构图，后来还出现在达芬奇的其他作品，比如《岩间圣母》，《受胎告知》等作品。

达芬奇的另一幅更为著名的作品是女子肖像《蒙娜丽莎》，其画面上最神奇的是蒙娜丽莎的微笑。但这幅名画的构图，同样延用了“乔托二界共存”的构图法，使得蒙娜丽莎及其微笑具有了一种更深远的意味，远超过一个现实女子的笑容所能表达的东西。这就是蒙娜丽莎背后的远景，我们可以看见蒙娜丽莎挺立于一个宏大的远景前面，她的身躯遮挡住了一道道山峦，森林，河流和蜿蜒的道路，我们知道那是蒙娜丽莎所处的现世生活相关的背景，但又好像不止如此，这恰恰是乔托绘制《哀悼基督》那幅画里面那道巨型岩石所划分了二界，又使得二界共存于同一画面所呈现的视觉效果。

可以说，蒙娜丽莎身后的背景，就是乔托岩石外面的天使所来的天国。我们看到蒙娜丽莎，感受她神秘的笑容，同时看到了神秘笑容背后的更为神秘莫测的远方！这是现世女子与未知远方的共存时空。我们可以把这种表达现世与他世共存同一时空的构图，叫作“蒙娜丽莎远景”，也是乔托“二界共存”构图的变种。

在达芬奇的其他作品里，也曾应用此一构图表现二界共存的景象。达芬奇之后的很多画家，不知道是有意模仿，还是无意中流露出同样的内心冲动，十分明显地采纳了“蒙娜丽莎远景”的构图法。比如达芬奇的《圣母子与圣安娜》，《丽达与天鹅》，拉斐尔《草地上的圣母》，《阿尔巴圣母》，《花园中的圣母》等等。

在文艺复兴三杰中，达芬奇无疑是老大哥，他比米开朗琪罗大23岁，而米开朗琪罗又比拉斐尔大8岁。在技艺方面，达芬奇也是最富探索精神的，最多才多艺，有人曾这样描述达芬奇，说他是画家，科学家，工程师和发明家，在绘画、音乐、建筑、数学、几何学、解剖学、生理学、动物学、植物学、天文学、地质学等等领域都富有成就。相比之下，米开朗琪罗比达芬奇更专一于雕刻和绘画等艺术活动中。而拉斐尔最年轻，也最命短，在年富力强的37岁时节就夭折了，因而，即使他有什么超出了艺术的天赋，也来不及发挥。

相比之下，达芬奇活到67岁，而米开朗琪罗更是高寿到89岁。所以，达芬奇表现出多才多艺的禀赋，而米开朗琪罗则亲身体验了艺术家社会地位的急剧上升，而且更有意义在于，正是米开朗琪罗自己促成了艺术家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社会地位。

阅读了一些艺术家传记后，在文艺复兴三杰中，我最欣赏的是米开朗琪罗桀骜不驯，个性突出的传奇一生。如果说，达芬奇比米开朗琪罗要早二十多年，性情也比较温和，主要是受雇于教会或者世俗的有权有钱人，虽然他也有自己的个性，但总体上并没有什么太严重的逆反雇主意愿的事情发生。

而拉斐尔则是典型的好青年代表，十分乖巧，八面玲珑，四处讨好，仕途比较顺畅，他的作品体现了典型的古典美，可惜的是太命短。

相比之下，米开朗琪罗不仅仅长寿，经历丰富，一生最具人生跌宕起伏的戏剧性。到了老年，文艺复兴三杰只剩了他一个，他已经功成名就，无论教会还是世俗权势者，都不敢得罪他。

P314 “尽管君主和教皇竞相抬价来争取这位年事日高的大师去为他们工作，他却好像越来越退隐避世了，……他越受世界的尊重，就变得越愤懑，越难相处。他不仅使人赞扬，也使人畏惧，因为他脾气很大，不论高低贵贱概不宽恕。”

米开朗琪罗在一封信里说，P315“以开过店铺而论，我从来不是画家，也不是雕刻家……虽然我曾经为教皇们服务；然而那是被迫去干的。”

从这封信里，我们看到，米开朗琪罗宁愿自己是个店铺老板，也不想做一个为教皇服务的画家或者雕刻家！实际上，经历了年轻时节的艰难岁月，以及功成名就后的辉煌，米开朗琪罗已经看透人生的意义和价值，根本不在乎世俗的评价，只需要守住自己的本心。所以，他宁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本生意人，也不愿意做一个名震四方的为权势服务的大艺术家。

当然，这是登上了高峰后，体验过“弗里德里希巅峰视野”之后的内心体会。他已经超越了世俗价值体系，获得并建立了自己的价值评价标准。从掌握命运的意愿与表达上看，文艺复兴三杰中的米开朗琪罗才是真正的艺术家！他比达芬奇和拉斐尔命更长，也更幸运，更有艺术家的样子。相比之下，达芬奇更像是一个博学的专业人士，拉斐尔虽然短命，但是个活着的时候很受人喜爱的幸运儿，只有米开朗琪罗才是有经历有性格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