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跟浅夏纠缠到了一起。
这个时候,院子里迎来了一盆月季花。一株沧桑的老根旁斜出四根旧桩,今年又发了四根新枝,枝中分开的新杈上布满了浅青色的叶子,很薄的样子,如蝉翼,仿佛能看得见树汁在流动。每根枝头都傲慢地高擎着一个花蕾,尖尖圆圆,像一个个徽型的宝葫芦。
月季,要开花了。
这盆月季花是孙子所在幼儿园的顾老师送给我的。那天晚上,我浏览朋友圈,恰巧见到他晒几盆月季花的照片,还配有谁肯收养的文字。我忙留言说要两盆。一会儿收到他的私信,说名花有主,只能送一盆给我了。一盆就一盆,我选了红色花苞的。第二天早上送孙子上学,花盆就蹲在学校门卫的墙边上等我。
带回家,放在正月搭好的架子上。那里也有一盆月季,是我在抖音上花九块九买的,那个女人呼天抢地旳说是云南月季,好像什么稀罕货。收到快递我便精心栽下,那时天冷,看到预报上有霜冻的夜晚,我会用塑料布盖上,太阳快到正顶时才让它露面,比对我家后面的菜地还要贴心。但直到现在长出来的叶片还像刚出土的土豆秧皱巴巴的,估计在途中颠簸过度受了惊吓,至今还没恢复过来。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花花草草的人,幼时生活在一个黑白的世界里,看到的除了村里的几株栀子花外,就是村东边坟场乱爬疯长的蔷薇花了。那些长得毫无章法的老藤,每年清明节前后会发出一蓬蓬的嫩枝,虽然躲在刺丛中,我们也有办法掐出来,撕去薄薄的皮就见到像山芋梗似的青嫩的肉,伸进牙齿的缝隙,顿觉冰凉甘甜。花呢,有浅白色,也有粉红色,不鲜丽,像往日时光沾上一层灰尘。却有股淡淡的香味有些特别,倘若是雨后天晴尤其浓烈,从花间出来,满身的花香会随着回家。直到现在,只要提到蔷薇,那股原始的味道仍会汩汩涌出,撞击着我的嗅觉。
到上海几年后我就忘记蔷薇花了,一直把月季当作它的化身,把它们当作是女人,一个似打扮得体的淑女,一个像无心妆扮的村姑。有个时间段,我甚至把象征爱情的红玫瑰当成月季花。造成这种误解的是它们实在是太像了,还有一个原因是那些年我来回都是在枯萎的季节,老家的植物和人一样诚实,不会装模作样,我再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村东边的坟场看一眼蔷薇,哪怕它在天寒地冻的季节生出多粗壮的嫩枝,它们已诱惑不了我的欲望。
父亲去世后回家做清明的趟数多了,没事在村里转转,我发现村里也有了蔷薇花,二爹家倒塌的屋基地上,后面的沟边都有。再转,搬到铜陵的大爹门前也有。我还在大河边,小沟旁看到它们的影子,与落叶为伍,也在挑逗着枯黄的杂草。但我不觉得曾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村庄因为蔷薇花开显得有朝气、有画面感,反而有一种侵蚀村庄灵魂的隐痛。
尽管有这样的感觉,潜移默化中没有改变我对蔷薇的偏爱,怎么说它来自乡下,来自村庄,就像自己的身份一样。有年清明去谋道,发现老太太的坟被或粗或细的蔷薇藤如一张网覆盖住,亦张亦闭的花朵点缀在绿叶丛中,似我们的思念。我细看才发现,这一地的蔷薇其实都缘自一棵近似老树枯根的粗藤上蔓延出去的,藤很粗但并不长,折断的部位已近似木炭,在它的侧面又伸出几根拇指般粗细的分枝,向四周铺开,复又枝上生枝,枝枝交错。
我也是一根蔷薇藤上的枝条啊,但我和老藤又似乎是若即若离,抑或成为一盆能够摆设的月季。
问度娘,她说月季和蔷薇在形态上比较相似,但是它们有很多不同之处。首先,它们的花期不同,月季被称为“月月红”,每个月都能开花,而蔷薇一年只开一次,在5-9月份。其次,它们的花朵也不同,月季的花朵又大又鲜艳,被称为“花中皇后”。而蔷薇多为小头花,有着红、白、粉、黄等多种花色。此外,它们的叶片数量、形状、生长部位等也有所不同。
度娘解开了我对月季与蔷薇认知上的纠结,我不想成为摆设,还是默默做一株乡下的蔷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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