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17日 星期四 多云 24-34°C
“你啥时候弄饭？我饿了。”出房门时，父亲冲我背影喊。
“现在就去做饭。昨晚的粥还有，先喝点吧？”
“我想喝面疙瘩汤。”
“好，我现在做。”
但灶上的水还没烧开，父亲又在房间喊起来：“要是你妈在，十顿饭都做好了，你做个饭咋这么难！”
“在等水开呢。”我说。
“昨天的粥不能先热热让我吃。”
“我已经热好了，现在就给你盛。”
我把粥端到父亲房间，刚放下碗，父亲看了一眼说：“你不能拿个小碗把饭来回倒倒，让它快点凉？我这一大早就得算着时辰吃药吃饭，早上吃药，吃不到嘴，现在吃饭，也吃不到嘴。”
“那我去凉一下，马上就好。”我重新把饭端回厨房， 拿盆装了些凉水，把碗放到盆里，用勺搅着碗里的粥，片刻后又换凉水接着冰碗。
我想起女儿小时候，饿了急着喝奶的时候，我会把奶瓶放在流水下冲着，以快速降温。现在，父亲好像回到了两三岁的状态。
记得有次我回老家，父亲嫌母亲没有把饭热透就端给他吃，向我告状：“让你妈热饭，不知道饭和锅亲住嘴了没有，她就盛出来了。”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而我现在特意把饭热透给他时，他又觉得热过了，我有点哭笑不得。
印象中，父亲是沉默寡言的，也很少发脾气。如今老了，生了病，一天发的脾气，能顶上以前一年的坏脾气总和。他像小孩一样，耐不得饥寒，等不得时间，性情如六月天，说变就变。
“让你凉个饭真难！”父亲等不及，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身体挺的很直，步伐匆忙有力，又变成了我心中的伟岸父亲。他一把把饭碗从凉水盆里拿出来，不顾碗上的水滴落到地板上，站在餐桌边就把饭往嘴边送，犹如饥饿的乞丐看到了美食。
近两个月，低着头，佝偻着腰，两肩上抬，走路摇摇晃晃有气无力成了父亲的常态。但父亲刚才走出房间的挺拔样子，让我惊讶。真希望父亲从此后仍然是高大的、坚定的、有力的、内涵深的、笑容可掬的，就像我梦中他原来的样子。
父亲三口两口吃完了粥，回房间躺在床上。我把碗洗了，开始做面疙瘩汤。做好后，发现父亲已经睡着了。早上七点多了，妞爸出去运动，我回卧室躺在床上，一身疲惫。
八点，听到厨房有响动，我赶紧出去。给父亲做汤的小锅泡在洗碗池里，灶台上，面疙瘩汤沸出来一片白。
“饭做好，我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起来吃。”我到父亲房间说。
“做好了为啥不叫我，非得放凉了，再热热才吃？吃个饭，要热几遍？”父亲说着哼哼着，仿佛很痛苦。或许，他又在气我做好饭没及时叫他起来吃，而是让他自己爬起来热饭吃。
我没有说话，把父亲的碗拿厨房洗了，又削了一个梨切成片送到父亲房间。父亲又睡了，我也赶紧回房休息，因为他随时可能会醒来。
父亲的变化，让我感觉有些不认识他。原来，一个人生了病，真的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
以前，母亲总唠叨父亲生病后变得很过分，把她气的又把父亲骂了一顿，我总是站在父亲的立场上，劝母亲包容父亲。有时母亲也气的哭诉，一辈子没有享过父亲的福，凭什么父亲现在生病了，她还得忍气吞声忍受父亲的无理取闹。但我知道，母亲嘴里强硬，她离不开父亲。
妹妹还在大睡，她倒头就睡，且难叫醒的功夫令我羡慕不已。妹妹伺候病人最有经验，她伺候过已经故去的植物人婆婆、我们的外婆和小姨。现在，轮到伺候父亲了，她却常被父亲训的不知所措。最亲的父亲，竟成了最难伺候的人。但这只是表象，真正的内幕是，父亲不想离开他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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