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论语 泰伯章》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这句话据说是曾子对自己的弟子说的。当时的场景还原来看,大约是下边这个样子:
春和景明的时节,一众弟子簇拥着老师曾子,向他请教人生经验。
(二)
有弟子问:“老师,就人的一生而言,应当做怎样的人,才算有意义?”
曾子说:“普通人追求安逸的生活,他们以家庭为中心,凡事率先考虑家庭。他们的理想是安然的生活,这是他们做人的追求,当他们实现了这种追求,他们的意义就得以彰显。”“但是,你们不应当这样想。你们应当做‘士’,你们应当有远大的抱负。”
弟子追问:“怎样才算是有远大的抱负?”
曾子说:“求仁。普通人的理想要得以实现,必须要有一批勇于‘求仁’的‘士’的捍卫。你们回顾历史就可以发现,捍卫‘仁’这个价值体系,是一项长期艰巨的任务。每有松懈,社会就会次第出现大的动乱,使得普通人的理想无法得以实现。”
(三)
弟子问:“如果捍卫‘仁’这个价值体系符合绝大多数人的理想追求,那么,为什么人类社会总是试图去背离这个价值体系,进而造成社会的动乱?”
曾子说:“人类有追求不受束缚的天性,美其名曰追求‘自由’。‘自由’这个词的泛滥使用,以及其模糊的定义,使得很多人认为‘凡受约束,即为不自由‘。所以绝大多数人追求的’自由‘,仅是自己的’自由‘,对他人而言则是’伤害‘与’束缚‘。如果执政者的权力不受约束,就极有可能使他们的’自由‘过大,而深深的伤害他人。我这里所说的执政者,包括了所有的有权力的人,因为每个人都可能有权力。进而,每个人都可能在追求’自由‘的过程中伤害他人。这种情况一经出现,就会使整个社会动荡,并在将来使每个人都可能失掉’自由‘。“
(四)
弟子问:“有远大抱负的人,可以在其中发挥怎样的作用?”
曾子说:“这是一个好问题。’仁‘的价值体系,建立在’孝‘与’悌‘的基础之上。一般来讲,孝顺父母友爱兄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们应当看到人间的实情是:父母常常做做得不对,那么子女就会产生不满;兄长常常做的不对,那么弟弟就会产生不满。心中的不满日积月累,终有一天爆发,而一旦爆发就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些有远大抱负的人,初期要做的事情就是立足人类社会的整体利益最大化立规矩;长期要做的事情就是守规矩、严规矩,对上至执政者,下至普通人一视同仁;过程中还要根据人类社会的变迁适当微调规矩。做到了这一点,人类社会就能够保持稳定,普通人追求安逸生活的理想就能够实现。”
(五)
弟子问:“也就是说,’士‘所追求的应当是整体利益的最大化,他们的着眼首先是全局;而普通人则是着眼于自己的局部。”
曾子说:“的确是这样。这是’士‘与普通人的最大分野。”
弟子问:“但这件事看起来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啊?”
曾子说:“事非经过不知难,很多事情只有局中人才了解。人类社会的各种利益诉求百味杂陈,不仅是那些有权力的人,即使是很多普通人,灵魂深处的阴暗面都非常多。他们都希望别人臣服于自己,都希望自己能够号令一出、从者云集。所以,很多质朴简约的规矩,会不断的遭受挑战。维护这些规矩,常常要主动担当、忍辱负重。最为困难的是,维护这些规矩,常常不会使’士‘自身得到利益,却使其自己身犯险境。只有你们有心,翻看历史,这种为了整体利益而死难的’士‘并不鲜见。即使有这些’士‘的存在,人类社会依然是每况愈下。所以可知这件事情的困难。”
(六)
弟子追问:“事情如果这么困难,我们应当抱持怎样的态度迎对?”
曾子叹道:“担负艰巨的使命,用一生的时间做都不一定能够做好的事情,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妄想的。如果我们决心做这样的事情,就必须弘大且勇毅。”
曾子语重心长道:“弘大就是要做到胸襟开阔、视野宽广、格局长远。勇毅就是要担当、主动、执着。这两条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很多人一生都在装’士‘,当他受到普通人认为的屈辱时,也把那当做屈辱;当他遇到普通人认为是绝大的困难时,也把那当做退缩的理由。这种类型的人,会活在纠缠痛苦的世界里。真正的’士‘,知道自己的理想与追求,他们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他们长歌当哭,哭后依然努力奋斗;他们目光如炬,充满温情穿透古今;他们慷慨激荡,从来不惧忧悲苦恼;他们淡定从容,不以成功论英雄。他们以群体的形象出现之时,这个社会就给人以希望;他们以个体的形象出现之时,常常是社会处于危难之际。但即使是以个体的形象出现,也总是留下种子、以待来者。”
(七)
有弟子问:“我们这个时代,是希望的时代,还是危难的时代?”
众弟子默然。
曾子起身,声若洪钟:“不必问这是怎样一个时代,要问自己:你准备做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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