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贡

暴雨倾盆落在城市里，雨伞外的城市除了模糊的车灯什么都看不见。一个光头粗膀的男人在柜台前“啪啪”地拍桌子，冲着柜台里的小姑娘大声吼“我要开盾，我上次就是在这里开的。”

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心地拿着笔请他填表，他回头瞪着工作人员，“你给我填。”

“我不能代替客户填单，我告诉您写好吗？您先在第一排写一下姓名职业吧”

“没有职业！流氓！懂不懂！”

十分钟后，光头男子拿着U盾和一张普卡走进银行门外的大雨里，他一只手举着伞一只手往裤兜里揣东西，张望着兄弟把车开到哪里了，但雨幕中一切都是影影憧憧的，车灯和喇叭声混在一起，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清。他没注意到一件黑色的雨衣已经逼到了他身侧，闯进伞下同时刀插进他的肋骨间，一只手还接过了大膀子手里的雨伞。

大膀子一下就丧失了力气，腿脚踢打几下便任凭自己倒在地上，血一流出伞外区域就被暴雨打得无影无踪。雨衣男搜出他身上的手机，冷静地翻看WhatsAPP里的消息记录，旁边的人在雨幕中来来往往地过去，也许有人察觉到这两个人不对劲儿，也许没有察觉，但是没有靠近来看一看的，别惹麻烦，这是在西贡生活的第一件常识。

终于，在与“黎老板”的对话中，雨衣男找到了他可能想要的东西。

大膀子已经趴在地上不动了，雨衣男把电话和伞丢在他头上，转身消失在雨幕里。

阮郭仁脱下身上的雨衣，坐在一张老旧的转椅上微微喘气。他的身体力量并不强，只能借着大雨获得一击刺杀那些流氓人渣的机会。这个破旧的房间不知已经被废弃了多久，油漆基本都已经剥落，露出四面的水泥墙，豆大的雨滴敲打在窗玻璃和木框上噼啪作响，并不影响到阮郭仁盯着墙上的照片陷入沉思。

在所有的照片正中间，是一个女孩，不算特别漂亮，但是是那种一看就让人产生容易亲近的感觉的样子，咧嘴笑眯眯的，和这冷峻的房间氛围很不相符。在她周围，是各种或单人或人群的照片，角度看起来都是偷拍的，其中七八张照片已经用红笔打了叉。

阮郭仁把所有的照片都摘下来，只留下那个女孩和刚刚倒在雨里的流氓。然后他拿出一部红色手机，在谷歌地图上搜索他刚刚在光头大膀子手机里找到的地址，离得比较远，在西贡市南部的第一区。他穿好衣服又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把角落里的一个皮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银白色的钢弩。

到了傍晚时分，大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早已习惯了这种气候的人们也丝毫未使自己生活受到雨的影响。吴廷琰大道上依旧满满当当的车流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动，两边咖啡厅，米线馆和商场的玻璃幕墙仿佛隔绝了狂风骤雨，妆容精致的女人和短裤体恤的男人们在欢笑打闹。

阮郭仁在这里下了公交，玻璃房子里的热闹与他无关，他披上雨衣走进灯光间的缝隙，消失在小巷子的深处。

一家猪肉批发超市的前门，五个人正围着桌子吃晚饭，吹牛打屁几瓶酒下去，外边就彻底黑了。

一个人拿起手机到门口打电话，就在他眼神涣散地望着门外的夜雨等待对方接听时，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插进了他的喉咙。

倒地的同伙惊动了另外四个人，马上有其中两个操起刀要往外冲。

“等等。”坐在中间的黎老板叫住了两个猴急的员工。“不要贸然出去。”

不知道是谁来找麻烦，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外面漆黑一片的雨声中什么都看不见，冲出去是正中对方下怀。他让两个员工拿刀在门口一左一右地守好，进一个砍一个。不进就等着，反正他们在屋里，外面的人喜欢淋雨就让他们淋着呗。黎老板自己继续悠闲地喝酒吃菜。

就在他举起杯子往嘴里倒的时候，他看见肉铺的玻璃窗外显出一个黑色的影子。

来的人穿着雨衣，带着口罩，他把一个……弩？抵在了肉铺的玻璃窗上。

“噗！”一杆弩箭射穿了玻璃正穿过黎老板右肩膀。黎老板愣了一秒，随即痛喊起来，刚才还镇定自若的大哥一边大叫“杀了他”，一边往厅堂后面跑。

冲出来的三个马仔立刻在暴雨声中迷失了方向，使劲儿乱砍，阮郭仁却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他淡漠地上好箭，然后将三人射倒。

披着雨衣的人走进厅堂，走过一道门，进入了里边的屠宰区。一股肉和血的腥味混杂着冲进鼻腔，好在他带着口罩，一旦离开了雨，他的嗅觉就完全和灵敏沾不上边了，所以也并不难受。

阮郭仁不看那些银色桌上尚未擦干的血迹，慢慢掀开塑胶帘子往深处走。

黎老板当然会藏在一处帘子后面偷袭过来，警惕的阮郭仁躲开了，他抬手，黎老板经验丰富地一脚踢掉了他左手的弩，雨衣男却抢进一步右手刚捡的刀便砍上去。

黎老板右手被射中动不了，左手举刀格挡实在吃力，只能往后退。阮郭仁紧逼上去，完全放弃防御不管不顾地挥刀狂砍，把一只手的黎老板逼得一时难以支撑。

但是黎老板毕竟是逞凶斗狠的街上混出来的，退到稍宽敞的地方顺着阮郭仁的刀飞身一滚，人还没站起来刀先掷出，逼得追来的阮郭仁也侧身躲了一下。就这么一刻机会，黎老板拔腿狂奔向后跑去。这里的后面还有后门，还有更长的刀，这个雨衣男子要是奋力来追，他还有无数机会反杀他。可他只听见一声破空声，后背一凉就栽倒在地。

阮郭仁给钢弩又上好了一支箭，然后慢慢走到边嚎叫边往前爬的黎老板后面，给他的左手，两条腿也各补上一箭。然后抬脚把他翻过来。

“你TM到底是谁？”知道自己今天恐怕逃不掉的黎老板忍着全身的疼痛龇牙问这个突然杀来的死神。

“你不认识我，但你应该认识她。”

阮郭仁打开手机相册，把女孩的照片调出来给黎老板看。“你就是在这里，把她剖开，取出心脏卖给有钱人的吗？”

“我靠，兄弟，来我这儿的人都是自己要钱找上门来卖的，又没人逼她。”

“这就是你把人像猪肉一样切了卖的理由吗？”

黎老板明白今天自己恐怕是逃不过去了，索性放开胆子“那你TM还想怎样？”

“她的心脏现在在谁哪里？”

“呵，”黎老板突然笑了，“兄弟，你有股狠劲儿，但这个世界可不会因为你发狠了就给你让路，你再凶狠，也够不上他的脚边，人家可是真正的大人物。”

“你最后听听她的声音吧。”阮郭仁把手机递到黎老板耳边，女孩的哭声向他传来，那个面容清秀的男生眼里突然凶光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