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星得知大儿子被解放军打死,他快步跑回家,紧紧关上大门。找到自己的长管猎枪和火铳,扳机上趴着一个小小的蜘蛛,生锈了,不得不放下。拎起刘启颛以前经常把玩的一支步枪,装上子弹,拉开枪栓,从窗棂里伸出枪管对着大门口,眯起一只眼,准星完美落在缺口中央。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刘天星听到捶门的声音,他的肩膀突然一耸,差点一个趔趄摔倒。紧接着是二儿子刘启顼的喊声:“大,开门呀,是我呀!”
端了半晌的枪,突然一放松,刘天星觉得浑身酸疼,双眼流泪,两只脚有些麻木。他试着挪动,差点摔倒,赶紧用枪拄着地,醒了一会儿神。“唉!来啦!”他一边应着儿子,一边合上枪栓。
“大,你这是咋啦?大哥出事了你知道不?咱得去山上把大哥抬回来,你还在家癔症啥哩?”
“你教你的书,别掺和。这里头的事没那么简单,政府是想端我的窝呢,我得给他们整到底。”
“整啥到底呀,都解放了呀知道不,老蒋都整不过解放军,你就别使那犟筋了。你搁家消停待着吧,我去找人抬俺哥去。”刘启顼转身出了门。一连问了五家,都说家里有事不得闲,他心里犯了嘀咕:“墙倒众人推,还是上边有话不让去收尸?”
三嫂子赶过来的时候,刘天星正准备套车上山。三嫂子说:“你能哩不轻,看不出这里头门道。大娃儿为啥出事,那还不是因为李家?现在只要李家愿意去帮忙抬老大,一个庄的人都得去,回来埋殡时也不会节外生枝,你不服的话自己套车上山试试。”
“我就是在山上挖个坑埋了,也不会去求李家!这事不用劝我,这疙瘩是永远解不开了。”刘天星把个皮鞭挥得噼里啪啦响,一鞭子抽在树枝上,树叶应声簌簌而落。
“你个憨种,遇着事儿了连弯儿都不会拐,有进有退才是好汉子。二娃儿你去,找李德成就说央他找几个人去山上把你哥抬回来,这是功德,他一定会答应。”
没想到李德成一听,立刻说:“这事正办,区里已经通知了,叫去抬人呢。”他吆喝几个人,找了一块门板,天快黑时就把人抬回来了。
刘天星烧了一锅茶,每人端了一大碗,说:“老少爷儿们帮了大忙,这人情我都记下了。大娃儿是有罪之人,大家伙儿不计前嫌,我替他感谢了。我想领领教,犯罪的人去了,能不能入祖坟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搭腔。“德成啊,区里有没有话交代呀?”刘天星问李德成。
“没有。要不你问问驻村工作队队长。”李德成说。
队长说这是家务事,自己当家,刘天星要的就是这句话。他对外声称:“明朝以来刘家始迁娘娘坟村之后世代贤良,不肖子孙犯过法的都不能入刘家老坟,大娃儿刘启颛只能埋到乱葬岗,即使给祖先告告饶,最多用苇箔卷了埋到祖坟地头上。”其实他另有打算。
夜里,他伐了一截柳树桩子,老蓝色棉布包严实了用苇箔卷好,第二天吹吹打打埋到自家坟地头上。暗地里,启用了给自己准备的那口白茬油松棺材,来不及用火漆处理,找了桐油和的炉灰草草涂抹,夜间埋到祖坟里,没有起坟头。他烧纸时咬着牙说:“大娃儿你放心,我早晚给你报这个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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