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人如其名,是个诚实的好孩子,打小起学习就好,也不像其他孩子一般闹腾,斯斯文文的,邻里乡亲管这叫内秀,总说陈诚像个姑娘,以后定是个坐办公室,挣大钱的主儿。
陈诚也就成了众所周知的“别人家孩子。”
可是林小蒙却不觉得,指着陈诚的鼻尖。
“陈木头就是个长了腿的树,随便找个地,挖个坑,把头往下一杵,就能扎根,窝都不带挪的。你说是吧,陈木头?”
陈诚原本懒得搭理林小蒙,可想想过去十多年里被这个有严重暴力倾向的发小支配的过往,心里还是有些发慌,所幸不去争辩。
“是是是。我是树,能长出森林那种。”
林小蒙沾沾自喜,心里觉得有个听话的木头小弟还是挺不错的。
拉起陈诚的手,风一样的就往家跑,边跑边喊着。
“陈木头,今天陪我练跳高,我要拿第一。”
于是幼年时的那一根皮筋就系在了陈诚的腰上,这边是直挺挺的电线杆,那边是同样直挺挺的陈木头,一根绳索将他们相连,空中跃过的林小蒙像一只在树林里聒噪的鸟,一会儿落在这边,一会儿又飞去那里,扑腾到精疲力尽就会想起回家了。
陈诚看着翩飞的林小蒙,这个没有一丁点儿人们口中女孩该有的样子的少女,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
“让我们快点长大吧。”
中考结束,陈诚不负所望的考上了重点高中,林小蒙也不出意外,落榜了,去了另外一所学校。
陈诚的老爹觉得应该庆祝一下,张罗了一桌酒席,请来了三五个朋友,热闹热闹。
宴席上理所应当的得意洋洋,这儿子出息,老子沾光,拉着林小蒙的老爹,酒水不要钱似的往下灌,也没管人家脸上的颜色,胡天海地的吹嘘起自己的光辉岁月。
一晃脑,一个个红光满面,吆三喝四的,赛者声的“满堂彩,六六顺”。
陈诚也是第一次觉得这男人哄闹起来比女人吵架可精彩的多。可惜也没什么法子,只能杵在那里一个劲的赔笑,看那一掌掌油腻的大手伸到自己的头顶,“duangduang”的拍着脑门。
圆桌那边的林小蒙嗫着嘴角使着劲的憋笑,陈诚觉得她就是个鼓气的母蛤蟆,是效颦的东施,是不仗义的老贼,面目尤其可恶。
所幸林小蒙还算良心未泯,借口肚子疼,拉着陈诚,鼠头鼠尾的逃了出来。两个人跑到林小蒙家里,顺着门口的大槐树,轻车熟路的攀上了屋顶。
陈诚大气还没缓过来,就见林小蒙变戏法似的从衣服里掏出个快要见底的酒瓶,口袋里摸出两个酒杯,自顾自的倒了起来。
“陈木头,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咱姐妹俩喝一个。”
陈诚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姑娘故作老成敬酒样子有些失笑,却不自觉的接住了酒杯。
“陈木头,我祝你,开开心心,长大以后能变成大树。”
陈诚怔了怔,举起酒杯。
“祝我们前程似锦。”
辛涩的酒水像一团火顺着嘴巴一路烧到了心窝子里,身上的窟窿眼变成了烟囱,止不住的冒气,眼泪鼻涕也跟着掺和,陈诚只有一个念头:
酒真的不好喝。
目光所及,林小蒙也够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鼓气的母蛤蟆变成了鼓气的红皮母蛤蟆,只是想到,也许在林小蒙的眼中,自己现在也是个红皮的木头,这奚落的话也咽了下去。
坐在屋顶,断断续续的风吹拂着脸颊,两个醉酒的小朋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陈木头,你红的像个烧着的木头。”
“林小蒙,你像个母,像个母公鸡。”
“陈木头,上了高中,你会想我吗?”
“怎么会?”
“那我也不会。”
这是陈诚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说谎话。
怎么会不想念,一个脸颊通红,眼神明亮,挺胸抬头,高昂的像只骄傲的公鸡一样的少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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