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联摄影班采风团三辆轿车从体育馆出发,上高速,到达仙降垟坑村文化礼堂时,才不过早上七点。
负责人分发了资料,简明介绍了此次采风是围绕南宋状元周坦的“永安八咏”诗展开,寻觅八首风景诗中的古迹。
我有很多次采风经历,以往都是文学采风,熟稔于心。唯独这次是跟随大师们进行摄影采风,新奇而充满期待。大师们身背摄影器材,脚蹬运动鞋,一身工装裤,装备精良,神态自若。我这只“菜鸟”在大师群沾了一回光,所到之处站长、村长奉若上宾。
周坦状元是一位学者型官员,其名列于瑞安理学名臣坊。他生于垟坑村人,长期的生活经历,村中的景化为优美的文字流传千古,吸引我们前去记录和考证。正像班长所说的,一块断裂的古砖,随意抖落的都是千年的尘埃。
我们第一站是常宁古塔,古塔建造于宋熙宁间,几番坍塌 ,几次修缮,修的时候还是用原来城砖,因此虽经九百多年的风雨洗礼,依然一派旧时模样:浮屠幽胜许谁凭,会碧交辉累七层。得意提名穷进士,忘形匿性老禅僧。光涵鸟兔鸣风铎,影动珠璃晃夜光。回向江干低处望,移来星斗蘸波澄。
采风团成员各自寻找最佳角度,排开阵势,投入抓拍。有的眯缝着眼,嚓嚓按动快门;有的弓步蹲点,斜举相机;有的凝思,仿佛穿透历史风云……我则把镜头对准摄影师们,记录好玩的瞬间。没想到,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在当我忘情偷拍摄影师们的各自表情时,我的身影早就进入了别人的画面。这是一个互易的世界,摄影师or模特,在纷纭复杂的镜头中,一切片子说了算。
最考验人的意志和忍耐力的是拍摄《锦屏形胜》。 锦屏山山坪有青铜器时代古遗址一处。我们并非探险,而是摄影,自然目光的聚焦点在优美的风景上。七月,九点多钟的太阳就像熔炉的大火倾泻而下,烤得人汗流浃背。徒步上山,如同穿越火焰山。汗水淌进嘴里,一股浓浓的咸味儿。如此骄阳烤人,并未减弱摄影师的艺术敏锐性,队伍中不乏发现美的眼光。一老师指着寸草不生的黄土坡说:“谁上去从上面走下来?保准黄土高坡的感觉。”队伍中有人自告奋勇,背着双肩包,手提照相机,如流浪的摄影师从“沙漠”那头风尘仆仆而来,回放片子,惊呼在小土堆里拍出沙漠风光。真正的大家是比常人多了一份发现美的慧眼!
山坡上没有参天大事,路过的一片草坪在众人眼中已然“草原”,有人说,草原上散落羊群才能拍出草原的灵魂。紧挨“沙漠”的 这片“草原”上,如若散落手持相机的摄影师,倒能找出几分动感和活趣。可惜太阳当头,除了粗粗的喘息声,再也难有这份闲情,谁也不愿上去当模特。
周坦状元墓前的石将军自然又是镜头聚焦的焦点。拍完这些,下山时已是十点左右,这个时候最不适合拍照,因为顶光。负责人可不了解这些,领队车辆把车停靠在状元牌坊前,大家犹豫着要不要下车?班长说:敬业点,人家带路很辛苦的,即使下去做做样子随便拍拍,也让领路人有个心里安慰。(班长,好人哪!)闻听此言,我们这辆车的女摄影师们以大无畏的精神冲入如火艳阳下,一阵猛拍,敬业到极致,直到班长开车离开时,才发现还有俩人未上车。
午间小憩,隐在悟空禅寺纳凉,谈论起这座寺庙的归属问题。原先此寺有一和尚主持,方圆几里口碑不错,土改时,被拉去枪毙。问其罪名,一说和山上尼姑庵尼姑搞暧昧;一说为了维持寺内生存,卖了两头耕牛。放在现如今根本不值一提,更不至死。特殊年代特殊悲剧:据说当时枪毙要分指标,一个村总要一个人拉出来枪毙,这个村如果没有地主,那就拉富农,如果连富农也没有,只好和尚来凑,哎,命运如此,不知和尚临刑前是否仰天长叹: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
话题过于沉重,我溜出厢房,见黄老师在走廊上教大家拍人物照。黄老师说,人物照最主要的拍出人物的气质和灵魂。有些模特平时生动活泼,一对镜头目光呆滞,四肢僵硬。他通常让模特背对着他,听他口令:头疼——回首做头疼状;肚子疼——捂着肚子;腰疼——叉腰……黄老师边说边做,妙语连珠,回眸一笑,步态摇曳生姿,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一旁默不作声的八十二岁高龄的郑老师把大家的生动笑姿抓拍下来,眼睛传神,笑纹,光斑清晰可辨,令人赞叹!
发现自己的潜能,回放镜头里的乾坤,叹息一段闻所未闻的野史;嬉笑逗趣中完成生动的摄影课,擦肩而过低调沉默的大师,这些都是我在空调房里遇不见的。精彩的一瞬,永恒的一刹那,唯美的一枝芬芳,凝固在镜头里,承接汗水与喜悦!我更好地理解采风的含义:推开心扉,让风景进来。物我交叉的片刻,是快门的几分之几呢?人生境遇大抵相似,光圈开多大,曝光多少,只是一瞬间而已。
照片可以记录生活,文字也是,两者相通之处是找准灵魂。垟坑村因状元的诗,提炼浪漫唯美;常宁古塔注入了时间的灵魂,才有几圮几修;镜头里注入摄影师自身的感悟体验,注定与众不同。
有灵魂,方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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