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猛地惊醒,下意识抓起手机,屏幕上显示4:45 。她直起身子,将枕头竖起,靠在床背上,这之后,桃子再也无法入眠。刚刚她做了一个恶梦。
冬日的凌晨,夜幕依旧笼罩着大地,屋里不算暖和,窗帘低垂。桃子坐在被窝里,思绪无处逃匿地回到那个可怕的梦境中。
在梦里,桃子坐在类似火车站候车室的联排椅子上,静静等候,她的对面是丈夫和女儿。他们就站在她对面时不时问:“你渴吗?我去买瓶饮料”桃子摇摇头,丈夫脱下外套给她披上,桃子感觉格外温暖,那是丈夫身体的余温。椅子上的每个人都面色阴沉,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桃子望着队伍最前面,只见医生逐个给等待的人胳膊上注射一针,那个被注射的人身体便逐渐僵硬,再被人搬进一口棺材里,棺材是实木的,很窄。每当一个空棺材在传送带上缓缓送来,就有人的身体变僵硬,再被搬进去。棺材很狭窄,仅有正常人宽度的三分之二,人被注射后身体僵硬收紧,放进去竟也不显得拥挤。 接着会有人在棺材上钉上盖子,再放到传送带上送走。桃子木讷地等候着,她在排队等待死亡。
丈夫和女儿站在旁边陪着她。桃子不禁思索:“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排队呢?”她仔细回忆,是因为有人对她说“轮到你了”。可她又满心疑惑:“为什么轮到我了呢?”她绞尽脑汁,却始终想不明白。而且自始至终,只有那一个声音说“轮到你了”。不仅桃子没问为什么,就连桃子坐在这等候丈夫和孩子同样也没有问为什么,桃子想起来就是那个来自身边人的一句话她就来到这里排队了。桃子又往队伍最前面看,等着的人泰多了,棺材很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桃子想起来她本来是要自己来的,但是在去排队之前,桃子走到孩子身边,轻声说道:“我要去死了。”孩子应了一声:“哦。”随后,桃子又告诉丈夫,丈夫说:“我送你去吧。”女儿也在一旁说:“我也陪你去吧。”就这样,一家三口缓缓走向那排长长的椅子。
桃子坐在那,听着人声鼎沸看着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很忙,他们有的行色匆匆,有的说说笑笑,还有的热切着脸庞在张望,桃子很讨厌自己的处境,她正在排队等候注射再被人搬进一口很窄的棺材里。她突然感到无比气愤,心中呐喊:“为什么一个声音就能把我送到这里来?为什么我会顺着这个声音,主动走到这里来?”她越想越气,毅然站起来离开了。
桃子靠在枕头上,身体在被子里却仍然能感觉到等候区椅子上的冰冷。
此刻,桃子陷入对前半生的回忆。她发现自己常常没有主见,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很少去问原因。从小到大皆是如此,妈妈让收拾桌子姐姐刷碗,姐姐说她不想刷碗桃子就去刷;爸爸让她打扫院子弟弟泼水,弟弟说想玩大扫帚她就去泼水;妈妈说作业不能出错,她的作业从不出差错;爸爸要求背下数学公式讲给弟弟,她就乖乖背下来再讲给弟弟。似乎在成长的岁月里,桃子从未为自己的事情拿过主意,永远都是听从别人的安排。结婚之后,丈夫给予了桃子极大的自由空间。然而,桃子只是在家中操持家务、养育孩子,很少外出游玩。因为她的思维系统告诉她嫁为人妇就该如此。
桃子想起丈夫是一直鼓励她出去看看的,就是冬天里的草莓西瓜也从来不问价格买回来给自己吃,女儿也贴心孝顺,知道妈妈喜欢吃寿司和生日蛋糕,总会买昂贵的生日蛋糕和新鲜的寿司带回来。桃子的家温馨极了,她喜欢在家里走来走去把家打理得干净整洁。她喜欢站在窗前看街景,有时警车来了她还会拿起望远镜看个究竟,楼下的两个女人疯了一样打架,头发都薅起来,人越来越多。桃子举着望远镜津津乐道看着,但是她从不下楼,她不知道该如何和别人打交道。
直到今天,当那个声音传来:“你得去死了,你看大家都去排队了。”于是,桃子便起身去排队,女儿和丈夫并未多问,他们从来都支持她,无论她干什么都愿意陪着,仿佛终于找到可以为她做事的机会了。
忽然,桃子如梦初醒:“我为什么要走向死亡?为什么总是听别人的安排?我一点儿也不想死,讨厌身体变得僵硬,厌恶那口棺材,更不喜欢棺材里狭小逼仄的空间,也绝不要打那针让身体僵硬的药剂!我要为自己的人生做主!”
桃子起身去拉开窗帘,冬天的清晨是灰白色的,时间尚早,桃子决定去画个美美的妆,穿上大红色的外套,那件她一直很喜欢从来羞于穿上的大红色外套,今天,桃子决定了,她要去逛街,漂亮的妆容,坚定的脚步,对了,看上喜欢的一定不要神色闪烁,今后谁也不能替我做决定!
桃子拎起包时丈夫微笑着走过来,他说:“亲爱的,我开车去送你吧。”
桃子牵起丈夫的手,告别了那个梦,此时阳光刚好洒进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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