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做一个测试，结果就是打开盒子的那一刹那。
好像在等一个赌注，赌你赢，我们都没有预知的能力，有的只有现在。
过年回家的时候，姑姑带着京九和他对象来我家拜年，我在院子里坐着，老爸临时通知我说今天姑姑来家里，我说现在就不用通知了，我已经知道了。远嫁的姑姑年后来我家的次数很少，只是这两年女儿回家才走的近了一些，我跟姑姑，姑父寒暄了几句之后，看到了身后的京九和穿裙子的女人。
这是第二次和京九见面了，上一次见面还是上一次。那是去年过年。
其实进到院子里的时候其实我就认出来是他了，牵着女朋友走过来，但是我不敢确定是他。长长的头发低下头的时候遮住了那双天真的眼睛，今年瘦瘦的脸庞好像相比去年瘦了一圈，胡子还没刮干净，密密麻麻的在嘴边，完全一点不修边幅，眼睛失去了去年的惊奇和清澈，成熟和沧桑却写在了脸上。
京九：“哥，新年好”
我：“好个毛，看我头发都快掉没了”指着我两边的头发，来回转脸。
京九：“看着你又年轻了好多”
我：“拉倒吧，快一周没洗头了”
随后我又说道：“今年见面的话术有长进，下次换两句台词好不好”
他也哈哈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人内向久了，感觉只要开口说话就一定是废话开始。
我们俩都没有问彼此一年的经历，也没有诉说什么好或者不好的事情，当然他也没有向我介绍他的女朋友，我也是远远地在一旁看到一个个子高高瘦瘦的女生，长发披在白色的小袄上，摇摆的裙子总是在走来走去的时候略显轻盈，瞬间觉得这个冬天没有这么冷了。她和京九大概差不多高，站在他旁边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温柔，举手投足间每个动作都迎合彼此慢下来。我断定，这不是赵雷歌里的南方姑娘。
去年住院几个月之后，她就开始慢慢恢复，慢慢上班了已经。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多么希望她是健健康康的啊。姑姑跟我说去年一年的时间，京九都没有怎么上班，一直都在照顾他，人少了太多的精神，一下子便憔悴了许多，显得有些苍老。虽然我一直在纠正是成熟和责任的体现，但是姑姑的嘴里总是有股埋怨在。他们开始就是拒绝的啊，但是谁又会跟生病的人较真呢，谁又会跟自己的儿子过不去呢，既然他喜欢，那就帮助儿子。
在几次辗转中，联系到了女孩二婚的母亲，随后转来了一笔钱，让京九好好照顾女儿，这也是唯一一次京九得到的远在他乡的帮助，虽然女孩的家人们始终没有来见一面，但是这笔钱让他们哭了很久很久。虽然不再他们那里期望些什么，但是一点点关心足够他们温暖许久。
后来姑姑和姑父也开始慢慢接受这个女朋友，可能是的媳妇。毕竟人并没有什么坏的心眼，也很喜欢京九一起的生活。
姑姑说。她很懂事，在家各种活都知道干，虽然家里破破烂烂的，但是她一点也没有嫌弃，主动在家里端茶倒水，扫地洗碗，这些事都是抢着去做，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心地善良，也很理解人。长的也不差，个子高高的，就是有点瘦，能胖点就好了，姑姑的嘴巴很快，说起话来能说十里长街，我也是见时机插话，了解些许。为什么会有这个病啊，医生说需要一辈子的药陪着，要是没有该多好啊，家距离远就远一些了，人不要这样啊。姑姑六十多岁的脸上提到这些的时候，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担心，焦虑，哀愁和无奈在话语里和表情上像烂菜叶的丢在地上反复的踩踏。
我说，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如果他们俩能努力一些，以后这些都不是事的，都会慢慢好起来的。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一定会治好的，我们要相信啊，相信他们俩，也相信以后。很显然我的这些敷衍的话，我自己都不信，姑姑怎么可能听得进去这样先进的道理呢？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说这种屁话。
京九是姑姑高龄生下的，也是生了四次才生下来这个儿子，所以京九的出生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就是传宗接代，这是他不可能逃避的，至少到现在为止。我们跨越两个世纪之后，和父母那一代已经差距了五十四年，还可能是更久远，所以他们的这种思想我们无法改变，也不需要去改变。京九火车道修到家门口的时候，京九的一半已经埋在了这片叫故乡的血地里，无法割舍的亲情和家乡情是他始终丢不掉的命运。即使仍在反抗中。
我们总是度过一个又一个绝望的日子，擦去一身泥泞的时候，等来的是下一个绝望。
姑姑说，等到她身体好些的时候，看看会不会怀孕，如果怀孕了就办了这婚礼，满足儿子的愿望。如果不能有个孩子，那可能就再也没有后续了，“就算了吧”。这句话和最后的几个字在姑姑说出来的瞬间，猛烈地撞击着我犹如死去的记忆在对我呼唤。我一时都不能说出话来，我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
姑姑想要看着儿子长成一个大人，有自己的家庭，也想要帮助儿子带孙子，这也是他们六十多岁依旧在外打拼的原因，虽然他们之间差了几十年，沟通早已解决不了问题。他们都没有错，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我不知道我的眼睛里还能看到什么了，姑姑可以给我举身边发生的十几个例子，关于他们的人生，如何结婚，如何养病，如何将就，如何也就这样了，都挺好的，为什么自己身上发生是这样。他们理解不了不结婚不生孩子的人，也不会跟着这个时代把智能手机使用的很流畅，这不是思想钢印，但是已经融入在了他们每一块骨头里。
我还能看得见多远的未来？
时间应该会很快给出个结果，来讽刺命运。京九和她坐在那里晒着太阳，嗑着瓜子，她在说话，他在笑，好像身边所有的事情都与他们无关，但是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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