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有一个人工湖。说是湖,但是深度可能也就是池塘那么深。刚上大学的时候,我总是独来独往,闲来无事就爱来湖边喂鱼。来的次数多了,我就摸出了一些规律,晨间、午间和夜间活跃的鱼似乎不同,按照活动的区域划分的话,可以分成三个鱼群。这些其实都没什么特别的。我今天想说的是一条白色的鲤。
第一次看到它是深夜。当时我刚被琴管阿姨赶出了琴房,随着性子就走到了平常喂鱼的地方。那时高山流水夜间是没有任何照明的,光源就仅仅是从宿舍楼溢出的那零星几点。幸运的是那天月色很好,能将人照出淡淡的影子。我掏出包里没吃完的面包,掰碎了一点点洒在湖面上,过了一会儿鱼群果然来了。我看着黑黢黢的湖面,突然想起了法语里有一个说法叫“L’Appel du Vide”,虚空的召唤。正愣神,忽然一条白色的鲤一个加速就冲上湖面,仗着自己的体型挤开了其他鱼,张开大嘴一口把湖上没被吃掉的那些碎面包一网打尽,随即一摆尾又消失在黑夜里。
它可真好看。
我当时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它的鳞片就像月光一样,它是这湖里的月亮。
后来为了看它,我常常在被琴管阿姨赶出来之后拐到这里喂鱼。白天我也来过,但是它似乎白天并不出没。我始终没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谁会觉得这样的事有趣呢?直到后来我认识了梦非。她是个特别随性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发信息问我在哪。她也对几乎所有的人和事都充满了兴趣,我觉得她精力旺盛得吓人。我们那时常常会讨论一些无边无际的问题,这些似乎很有意义,但是似乎又毫无意义的东西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的乐趣。
那天我又在被琴管阿姨赶出来之后溜达到了高山流水。我习惯性地想要拿出备好的“鱼食”,就感到口袋里一阵嗡嗡。我掏出手机,看到是梦非的电话就接了起来。
“喂蹄蹄你在哪我来找你玩呀!”
对没错就是一点停顿都没有。然后她就来了。我们就边闲聊边喂鱼,我顺便给她讲了那条月光一样的鲤。她一下子兴致就来了,手扒着木质的围栏,眼睛盯着抢食的鱼群。我也将视线转移到了湖面上,与她一起等待那条鱼的出现。果不其然,又是那个时机,那条鱼又冲了出来。
“是它吗!”
“嗯。”
“它好好看啊!我们应该给它起个名字!像‘赈早见琥珀主’一样的名字。就叫‘高山流水池塘主’怎么样!”
“……太傻了,你怎么能想出这么傻的名字。”
……
后来到了深秋,气温降得极快,有一天我经过高山流水,发现湖里的水早已被抽干,鱼也不知道上哪去了。我再也见不到那条月光一样的“池塘主”了。渐渐地,我发现学校似乎年年都是如此,注水养鱼苗,捞鱼再抽水。我怀疑卖鱼可能是学校的副业。
我看着池塘里的鱼换了一批又一批,颜值一年不如一年。梦非也早已毕业离校了。
如今又是深秋了。
2018年11月3日
于中国音乐学院北琴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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