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曳妈妈又在试探他了:
“你怎么还不谈个女朋友?”
“不想啊,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不是吗?”
“是学习没错啊,可是恋爱也是大学的一门课程啊,现在不抓紧谈几个以后进入社会一点感情经验都没有怎么行?”
“妈,我说你也太着急了吧,现在谈恋爱除了浪费时间浪费金钱还能干什么?现在除了学习我不想别的事情,我只想考个研。”
“好,那你就先完成自己定下的目标吧。”
“那我挂了,你们也早点睡,十点多了。”
“你也是,别学的太晚。”
“拜拜。”
随着视频通话的结束,林曳长舒一口气,每次自己爸妈提到这个“谈恋爱”的话题,他只能拿“学习”堵住他们的嘴,如果说林曳是个“正常的”男孩子的话,谈恋爱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觉得现在年轻人更喜欢把恋爱的过程拿出来炫耀,恋爱本身的意义微乎其微。林曳不在乎这些所谓的“感情经验”,他觉得自己足够敏感,别人身上的恋爱故事他只消拿过来听一听就能感同身受。但是林曳还有和爸妈说不出口的东西,尽管这些经历他在初中的时候就和爸妈分享过。
林曳的母亲是个很强势的女人,个子不大,但是看着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就像是菜市场上那些让菜贩子看到就很头疼的妇女,嘴巴张合之间就好像能决定你的生死。而林曳的父亲则是个稍微有些内敛的男人,做起事情来滴水不漏,把母亲的风风火火粗心大意刚好弥足。可以说这段夫妻关系能维持到现在,靠的就是这样的互补特性。
林曳从小到大,说不上富裕,但是良好的家教还是有的,虽然有时候还是会脏话连篇,但是看着白净的样子,就活脱脱一副书生面孔。所以他现在很好奇,为什么自己和家里人的思想上拉开了不小的差距,都是一家人,自己也会耳濡目染,但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自己想的和他们想的完全脱了节。
这时候,手边刚放下的电话又响了,是李易年打来的:“下来吃饭去吧。”“那你等等我,我得洗把脸。”“好。”
李易年是林曳大学里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原本在林曳看来平稳安逸的大学生活里,李易年就是那个最大的变数,突然出现搅乱你生活的那种,说直白一点,林曳和李易年是一对同性伴侣,再说通俗一点,他们是一对男同。
这就是林曳说不出口的那个原因。假期的时候,林曳也有模有样的试探过他妈妈。那还是一个以“谈恋爱”为开始的饭后散步,他是这样试探的:
“妈,你为什么老是催我找女朋友啊?”
“妈妈这不是想让你在大学里多尝试尝试嘛。”
爸爸也接来话茬:“你在大学谈恋爱大家都比较单纯,没有物质啊地位的关系,就是想让你体验体验这样的恋爱。”
“主要是不想让你再犯初中那样的错误。”妈妈把话锋一转。
“什么错误?”林曳缩了缩脖子。
“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妈妈瞪大了眼睛。
“你以后可再不能走这样的邪路了。”爸爸也很严肃。
“邪路?”林曳噎住了,他真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对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家人接下来就只是心照不宣的往前走了,至于大家都在想什么,林曳似乎知道个大概。
林曳有很多次,在梦里梦到自己在水下,什么人按着他的头,又有什么人拉着他的脚,头始终没办法透出水面,那种窒息的感觉,几次三番的让他从梦里惊醒,然后再也无法入睡。那种窒息般的恐惧感就像是无法对爸妈说出口的感觉一模一样,好几次林曳都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完蛋了,从里到外的坏掉了,他不太承认自己是同性恋,但每一次李易年的电话总是把他从这样的恐惧中拉回人间,感受到阳光。这时候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李易年很自然的拉过林曳的手。
“没怎么,刚和爸妈视频,聊得不太开心。”林曳揉了揉头发,“我饿了,赶快吃饭吧。”“好,你今天想吃什么啊?”“也没什么胃口,你看吧,只要有肉就行。”林曳笑了笑,将近黄昏的阳光下,干净少年显得格外好看,李易年也笑出来,拉着林曳走了。
校园里的来往行人对这对年轻男子的行为并不觉得别扭,大家都习以为常了的样子,很自然的走在街头,并没有驻足小声议论。林曳和李易年就这样走在学校的道上,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吃上一顿。
相比于林曳的犹疑不决,在自己的内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李易年显得更加游刃有余,他早就清楚自己是男女通吃的人了,所以当初在追求林曳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面对家里他更是能说会道,三下两下就能堵住爸妈的嘴,对他来说,认清自己是凡事的第一步。每次看到林曳脸色苍白闷闷不乐的时候,李易年心里清楚得很,这个男孩很痛苦,但是现实总是这样痛苦,虽然这一段感情经历以后想想可能就是玩玩而已,但就现在来说,李易年还是想帮帮林曳的。但这颗想帮助的心能做的最多的事还是爱莫能助。
“你妈和你说什么啊,每次你和爸妈视频过后都是这个样子,我就很好奇啊。”李易年坐在林曳对面,盯着走神的林曳问。
“你是不是没尝过被父母逼着谈恋爱的感受,我就搞不懂了,大学不谈恋爱我能怎么样?”林曳说起关于父母“逼恋爱”的问题上就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你爸妈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啊。”李易年小心的问到,他知道这可能是隐藏的炸弹,一个不小心炸掉那也是有点麻烦的。
“他们知道有你这个人,不知道有这个关系,我在哪敢说啊,说出来和自杀有什么区别,你爸妈知道我们的关系吗?”林曳反守为攻问的李易年措手不及,虽然李易年想到这一点了,但那一瞬间还是愣住了,呆了一会儿他才说:“知道啊,他们说不了什么的。”
林曳低下了头,刚刚的迟疑,让他一瞬间心里像是有底了一样,但他还是稍微挪了挪身子,又抬起头来。
“你不知道我妈妈身上的戏剧性,或者说,我这个家庭的戏剧性。”林曳喝了一口服务员刚刚倒下的温茶水。“我妈的名字很好听,她的姓氏很稀有,她姓海,大海的海,她叫海波,我爸爸就姓林啊,我现在还记得我高中的时候问她,我说:‘妈我能不能跟你姓啊,我觉得你的名字好好听啊’,我妈当时看了我一眼说:‘你是林家的儿子的儿子怎么能跟我姓呢,问你爸去。’”说着,林曳又喝了一口世事无常的茶水,继续道:“我当时就在想,我妈啊,我从小到大都很崇拜她,现在她居然和我说出这种话了。”
“什么话?你和你爸姓,大家都是这样的啊,有什么不对?”李易年打断了林曳。
“你还没听懂啊,我妈那话的意思就像是,我如果和她姓了,我就不是林家的孙子,不是我爸的孩子了。那么坚强,那么独立的女人,脑子里居然还装着这种东西。”林曳停住了,不说话了,他抿了抿嘴唇,憋了好久,说:“李易年,这就是伦理道德。”
李易年看着暗淡下去的林曳,嘴上说:“你这人,就是爱胡思乱想啊”,脑子里还飞速旋转寻找着可以绕开这个话题的话题,努力了半天,他还是放弃了,空气凝重且安静。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但是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我们有没有未来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但是我想你一定不知道这样多难受。”林曳话锋一转,像是直接挑明了一样。他说话一向喜欢这样直接明了,直截了当也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林曳看了看李易年,发现李易年也在看自己,两人就这样对视起来。
“我就是喜欢你现在这个纠结着人生大事的样子。”最终还是李易年开口打破了对视的僵局,两人相视一笑,都把头埋了起来。但林曳还记得自己刚刚说出了什么话,也还记得李易年是怎么回答的,他想了想,算了,这不就是贪欲吗?
“易年,你的名字很好听啊,是‘韶年易逝’的意思吗?”林曳夹起盘中的菜放进自己的碗里,说话的声音轻柔而温和,一如既往,是最让人舒服的状态。但这一切在李易年眼里却透着渗人的凉气,他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我读的书也不多,如果是这个意思那听起来也挺美的。”李易年是个理科生,并不明白林曳的肚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这个让人有点心疼的男孩子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但是下面的一段对话,是李易年想到了的,却依旧不知所措,就像之前林曳那样问一样。
林曳说:“我听说你之前是有女朋友的啊,怎么突然?换口味了?”
李易年心里一阵电闪雷鸣,皱了皱眉头:“林曳,关于这个不想多说了,千金难买我乐意,我现在就是喜欢你,其他的我管不着我也不在乎。”他只能这样搪塞了,应该,也许这是最保险的办法了。虽然林曳这样问让李易年很不高兴,这和所有感情破裂的开始如出一辙,那种不信任让此刻的他坐如针毡,仿佛自己面前坐着的是周公瑾,自己的嘴脸倒像是那蒋干的模样,但他还是勉强的搪塞了,最起码没有播下什么种子。
“你不想说就不说了吧,应该挺让你难过的。”林曳不经心的回答道,继续吃着夹进碗里的菜,“我倒是想和你说说,关于我自己,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起过。”李易年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林曳,示意他继续。
“变化来自于我的初中,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很害怕,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所谓的‘同性恋’群体,当时的我对同班里一个男孩子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后来的事是后知后觉的。”林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尤其是那个敏感的词汇,他好像是特意压低了声音。
“什么感觉?你喜欢他吗?”李易年接话道。
“就像你们之前喜欢过女孩子一样的感觉。”林曳说的漫不经心。
“哈,我们喜欢女孩子,和你喜欢男孩子是一个感觉啊,那我喜欢你应该也是那种感觉了。”李易年话里散发着强烈的求生欲,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伤到林曳。
“哟呵,嘴倒是蛮甜的。”
“那当然咯,你继续说啊,还没说完呢。”
“你还好奇起来了啊,那我继续了。”林曳喝了口水,杯子已经见底,李易年又帮他倒满了。“谢谢。”林曳如是道。他接着说:“我当时多大啊,傻了吧唧的,把自己遇到的都告诉给了我爸妈,我现在还记得他们的反应。”林曳顿了顿,“我妈愣了好久说:‘林曳啊,我觉得你爸妈比其他人的爸妈要民主得多,所以这种事情我们可以理解,就像是犯错误一样,你能告诉妈妈我很开心,我们可以一起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她是这么说的,但是实际上我们家也算是民主,也算是开放了,但也仅此而已。”
“你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告诉爸妈呢?我们情窦初开的时候都是悄悄藏在心里的啊。”李易年表示不理解,初中时的林曳是怎么想的。
“因为情窦初开啊,也因为我相信他们啊。”林曳笑了笑,“你情窦初开就喜欢一个男孩子你怕不怕?”
“怕。”李易年如是道。“那我也不会选择告诉父母。”
“我现在也是后悔了,他们总觉得我有心理疾病。”林曳苦笑着说,“这世界上让我们最早见识到世界虚伪的,一是父母的嘴巴,二是老师的嘴巴。”
“有点道理啊。”李易年笑起来,“那你初中喜欢的那个男孩子呢?他知道吗?”
“重点抓的不错嘛,不瞒你说那个男孩子我们现在还有联系,当时的话,我是觉得他自己也怕,但是又是为了我们两都好,我们初中剩下的时间就都是尴尬和不言语了。”林曳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了,往事随风的潇洒就是那么淡然。
“那倒也是,那我呢?”李易年露出狡黠的笑。
“什么你?你什么你?是东西不够好吃塞不上你的嘴吗?”林曳瞪着李易年,手底下使劲给他夹菜。这个话题,应该已经结束了,这算是两人的进一步了解吧,从皮囊开始,似乎又进了一步。
那天晚上,林曳脑子里一边是李易年好看的面孔,一边是和妈妈对话的场景:
“你赶快找个女朋友,妈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呵,那你就等着吧。”
“怎么,想让爸爸妈妈就这样老死吗?”
“妈!你最近怎么老爱说这么奇怪的话啊,我现在找的那也是女朋友,离孩子他妈还早呢,再说了我也不是很想要孩子。”
“怎么能不要孩子呢,这是你的任务,人类就是靠这个传宗接代的。”
“哦哟哟说的像是我不生孩子人类就此灭亡了。”
“你不生孩子林家就绝后了!”
“妈。亏我这么崇拜你啊。”
林曳摇摇头,想要忘掉这些,按理说一个大学生怎么会为这些遥远模糊的东西而烦恼呢?但是这真的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一边是自己与社会的平衡,而另一边是嘴里念叨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父母,林曳甚至会觉得,以后在婚姻问题上,和家里不以死相逼是没办法解决的。
又是一个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凌晨。
又是那个让林曳窒息的梦境。
从小到大,林曳并不缺少异性缘,但越长越大之后,林曳逐渐明白那哪里是异性缘,那是女生般的友谊,那种关系在外人看来像是一天一个女朋友,但是从小到大对母亲的崇拜让他知道要从里到外,尊重女性,就自己的母亲而言,所有的女性都值得尊重。这也是林曳宁愿单着也不要找女朋友的有一个原因。
每天的生活除了有李易年,还有其他的闺蜜们,连李易年都好奇,林曳是怎么做到同时有好多个女孩子的联系方式的,这时候林曳就会说了:“亲爱的那是我的姐妹,容不得你们有任何的亵渎。”
别说李易年好奇了,林曳自己也好奇,自己和女孩子关系一好就会变成闺蜜,用初中闺蜜的话来说:“我觉得你应该更像女孩子一点。”
说回来好像也是,林曳从小就会被陌生人当做是女孩子,这是小时候,大家都还粉嫩雌雄难辨的时候;大一点,比如说现在,林曳在街上会被还没有性别观念的小朋友当做是姐姐,虽然难免尴尬,但总比被叫叔叔的好。小学的时候林曳确实会被嘲笑太像女孩子,会被说成是“娘娘腔”,但从小心理防线强大,这些小事也算不上什么。但就好像灵魂改造那样,小学之后,林曳就算再尽力,好像也掩不住自己更像是女孩子的事实了,一直到现在,已经不会有人觉得他奇怪,除了一些恐同的舍友吧。
但又有些时候,林曳觉得自己还算正常,最起码看起来是的,他哪里像个同性恋啊,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孩子。林曳知道对号入座是一件多么自欺欺人的事情,但就是忍不住自己坐进去,那是陷阱吗?
林曳最近经常和李易年说的一句话就是:“为了让自己永远年轻,我三十岁就跳楼自杀。”不光是现在想想李易年的回答,都让他觉得“人生总是痛苦无常”。李易年骂他:“傻逼。”林曳也这么骂自己,虽然痛苦,可就是活不够。但一想起未来可能会出现的样子,他就又觉得活够了,卧轨跳楼投江哪一个都好,只消快点结束这一切都行。
“李易年呢?没和你一起吗?”林曳的闺蜜之一杨杨问。
“他今天满课。”
“好吧,那我们走吧。”
林曳今天要和杨杨去泡图书馆,虽然学习是拿给爸妈堵他们嘴的,但是实际行动也要拿出来,考研这种东西不是说考就考的,背后一样要像高考时那样疯狂的挥洒汗水,也只有这样,以后才有能够离开家庭庇护放肆飞翔的资本。
杨杨是林曳的初中同学,可能是两人缘分过于紧密,高中过后,大学又回到了一起,只不过杨杨要比林曳优秀的多,很多很多。她是那种优秀且理智的女生,成绩优异的同时还有这不一般的眼界,她从初中就知道了林曳的苦闷,对于林曳来说,杨杨不仅是个倾听者,更是一个完美的旁观者。
“最近怎么样,我也比较忙,都没怎么联系你。”杨杨边走边说。
因为林曳是凭着自己的一支笔写进了这所大学,相比于真材实料的杨杨,就算在同一所大学也有不小的差距。杨杨在法学院,而林曳则是文学院,两人就像是理性与感性的碰撞,每次都会有好看的火花碰出来。
“我也是,学年论文一个字没动,六级也还没过,想想还要考研呢,还有救吧。”林曳调侃着自己。
“李易年呢?你们还好吧,我都没见过你们两在一起了。”杨杨又问到。
“或许你听说过柏拉图式恋爱吧。”林曳拿出自己的一卡通。
“这么高级?也是,你们两认识都那么传奇,应该柏拉图一点。”杨杨连连颔首。
说起李易年与林曳,那是大二第一学期的时候。两个人在图书馆碰上的,那时李易年是准备在图书馆借书准备论文演示,而林曳纯粹是为了来看书,写作。就对了一眼之后,李易年好像就被勾走了魂,毫不夸张的讲,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男孩子,猛的一看,嗯是个男孩子,仔细看看又觉得眼睛里,心里,都装着另一个人,那就真的是一副皮囊,给人装个样子看看的。而在林曳眼里,李易年顶多长得还算清秀,勉强过了自己的眼,还能看两眼。就这样不同专业,不同头脑的两个人碰在了一起,林曳还记得杨杨那时候提醒他:“现在的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但愿你的脑子现在还能用。”
林曳的脑子不光能用,而且相当清醒,虽然自己就是人口口相传的“gay”,但是关于这个的圈子,事件,他统统都不想去接触,因为潜意识里,那样对他来说是危险的。自己所能接触到的能让他感到安心的目前来说,只有李易年这个人了。
林曳翻开笔记,拿起笔,脑子里甩光了不相干的人和事,眼里慢慢的看得见纸上的文字了,那是可以学习的状态了。杨杨在对面,打开电脑,不知道准备着些什么。
就这样,内心的平静保持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林曳脑袋里突然跑进了其他的东西:那好像是压力一般的重物,啊,他想起来了,那是杨杨。
虽然关系足够亲密,但是那股优秀带给他实质性的威压并没有减少丝毫,也是足够亲近,才没有让林曳感觉到更多的不自然,同样的感觉在李易年身上也有所体现,那大概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那样的不自然,但又是那样的自然,显得更为矛盾,激烈。杨杨作为如此优秀的女孩子,以后应该也会成为林曳妈妈那样的女性吧。
“你以后会成为丈夫,父亲,无论你的身份是什么,你都是我的孩子。”
“快点长大啊,成为男人,那可是以后社会的顶梁柱啊。”
“像男人一点,都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
“男人……男人……”
“满嘴都是男人,男人;男人是天,是地,是人性中闪着光芒的光源,是万物起始的源头,妈妈啊妈妈,你为什么脑子里装的都是这些啊。”这是林曳始终都想不通的一点。
杨杨抬头看了林曳一眼,他像往常脑子里装满了东西那样开始神游了,所以还是像往常一样并没有伸手去打扰他。
“那个像天地间支柱一样的母亲,心里装的还是那些……伦理道德啊。”
在林曳眼底,爸妈的婚姻应该是幸福且成功的,他们平时几乎不吵架,吵的最多的就是关于林曳的教育问题的,就算是那样也没有到分崩离析的程度,但是也就算如此,林曳还是隐约察觉到了,藏在父亲内心深处的,所谓的“大男子主义”。
早些年的时候,父亲为了支持母亲未来的事业,放弃了相当多的东西,到最后逐渐变成了家庭妇男,林曳都很崇拜两个人,他的爸爸妈妈都是那么优秀,那么爱他,家庭的观念被种在脑海深处,可惜它并没有生根发芽,种子只是需要一场雨水而已,可是那场雨迟迟不肯下来,就只好这样先被深埋着,季节到了,雨水到了,迟早会发芽的吧。
“你爸妈知道你和李易年不?”杨杨终于开口了。
“不知道,也不打算让他们知道。”林曳手撑着自己脑袋看着杨杨忙碌的样子。
“以后呢?也不结婚?也不出柜?”
“太远了,大学还有一年多呢,急什么?想了也没用啊。”
“那你爸妈呢?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一面盼着你,能抱上孙子,一面你又是这样的人。”
“那再说了,在这个问题上我是绝对不会让步的。”林曳说得漫不经心,但心里已经搅成了一锅粥。
是啊,以后虽然还远,但不得不想。是要和父母亲妥协吗?娶妻生子,掩埋掉过往云烟一样的生活吗?林曳还不想就这样定性了自己,万一真的有一个女孩儿闯进自己的世界呢?就像李易年那样,这个女孩儿等的来吗?等不来怎么办?不婚?还是出柜?爸妈怎么办?他们会怎么样?不想了不想了,林曳用力摇摇头,差点把自己的眼镜甩脱出去,可是,不想,真的那一天到了又该怎么办呢?
又是那一潭深深的水,仿佛要浮现在林曳脚下,他马上就要沉下去了。
“别管那么多了,先考研吧亲爱的。”林曳脑袋鼓鼓的对杨杨说。
杨杨瞄了一眼对面的林曳,看着他慢慢地,慢慢地陷进了他脚底下的那潭水。最后对面只剩下林曳带来的书,带来的笔,还有没做完的笔记。
又是令人讨厌的窒息感压在林曳的胸口,那是不能呼吸的痛苦,那是水的重量,这里有多深。林曳不知道,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失重,感受着窒息。
这天晚上,林曳睁开眼睛,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他又闭上眼睛。
他不想起床,不想动弹,就算是李易年在楼下催他了,他也不想动弹。最近脑子里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一晚上都被水包裹着不能呼吸,在梦里被憋得死去活来,现实里的他亦是如此。
“别多想,别多想,我热爱生活,我热爱生活。”林曳时常这样劝解自己。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有多远,我只想好好和现在的人一起。但凡是这样,林曳也觉得还不错,生活尚且过得去,有什么坎坎坷坷的,还不都是要经历。时常的自我心理安慰让林曳就在快要被烦死的边缘拉了他一把。
但是,又来了,和家人的对话又浮现在耳边,在脑袋里,甚至还出现了影像:
“妈妈希望能抱上孙子。”妈妈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看着林曳。
“爸爸和妈妈以后就可以围着你转了。”妈妈在厨房里忙活着说到。
“你可不能不要孩子啊,你不要孩子你自己的血脉呢?”妈妈坐在林曳床边说到。
“我不要抱养的孩子,那不是我的孙子。”
“女孩子也行啊,只要是个孩子,我都喜欢。”
“……”
“妈妈我求你别说了,妈妈……”林曳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在一片黑暗里,有什么东西从天花板上滑下来,压在薄薄的毯子上。
难道以后母子真的会拿着自己打磨了多年的武器在战场上见面吗?
“谁能来救救我啊。”林曳内心里默念,却喊不出声,做不罢却也只能睡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