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

 “喂，娜娜啊，下班了吗？”

 “嗯，妈，在干啥呢！”

 “你舅舅的儿子出事儿了，后天开庭，法院的判决书下来了，好像就在你住的那个地方，我和你外公打算后天一早来……”

 我慌了，放下手机，望了望我和同学合租的房子，两室一厅，不大不小，我和另外两个同学挤一间，另外一间是一对情侣住。就在三天前我刚失业，今年毕业的我，工作就像这个时节的天气，在夏秋两季飘忽不定。我妈和外公住哪？我咋跟我妈说我失业了？我怎么去接他们？外公是残疾，走路离不开两根拐杖，汽车站离这里个多小时，坐公交不行，地铁貌似也不方便。

 “娜娜，妈跟张浩讲了，后天他开车来接我跟你外公，到时候你直接去法院等我们，你外公也不方便，对了，妈跟你带了咸菜和腊肉，不多，就一小块……"

 我舒了一口气，有点儿安心了。张浩是我外公的干儿子，住在市中心，自己开了家公司，上大学那会儿我妈一直喊我去他家玩，但我从没去过，我喊他幺舅。小时候我在外婆家长大，他家就在我们旁边，两家关系还不错，直到后来，外婆死了，我才跟着我妈妈去了小县城。读初中那会儿他家娶媳妇儿，我妈带着我姐去市里送了两百块钱。这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亲戚。

 “喂，妈我到了，你在哪来了。”

 “我们马上就到了，你幺舅说最多十分钟。”

 已经十二点了，两点开庭，现在还不能进去，我妈他们还没吃午饭。我环视了一下，周围大大小小的餐厅一大堆。

 我看到远处我妈和外公渐渐走来，外公穿了两件衣服，老人怕冷，母亲穿着件暗青色的短袖，拧着一大袋东西，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

 我接过包，挺沉的。

“里面是给你带的东西，不多，腊肉是你爸割的最好的后腿肉……"母亲在一旁絮絮叨叨的。

 我看着母亲身后走来的幺舅，十几年没见了，矮矮的，不高不瘦，手拿着一个钱包，十足的老板气质。我们都礼貌的寒暄了几句就去吃饭了。幺舅走在前面，径直走向一个小面馆，两个荤菜一个素菜。刚点完母亲便拉着我说，快去把钱给了。五十五块，谁都没推脱。吃饭间我们一直在交谈，感觉挺好的，很亲切。

 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多，出法院时我已经想好了订酒店，让母亲休息下一天在回去，毕竟来回时间长，外公老了也不方便。这时，母亲才跟我讲在来的时候就和幺舅说好了去他那，晚饭都煮好了，明天就要回去，家里忙，幺舅已经联系好了明天回去的车。一旁的幺舅也劝说，我便没在推脱。

 车停在了一个高档的小区，母亲叫外公先和幺舅上去，拉着我说出去玩下。我大概已经猜到母亲的用意了，一旁的幺舅说别买啥东西啊。我和母亲在小区里逛了几分钟也没找到出去的地方，就看见一个小区便利店。

 “妈，人家幺舅家有钱，买东西人家也不缺，再说了，我们买去人家也不一定喜欢啊，你和外公来当误人家我们是该买点东西，但也不用买太好的吧。”

 “娜娜，你知道啥，那年人家结婚我们家就送了两百块，今天又当误人家一天，不买点东西也过不去啊！”

 最后，我和母亲商量了下直接给三百钱。上去的时候母亲跟外公打电话说东西没买好，直接给钱的了，外公给两百，一共五百块。我一直觉得有点多，但拗不过母亲。

 幺舅家有个儿子，上一年级，一屋全是玩具。小孩儿都调皮，拿着玩具到处打。外公把钱拿给母亲，一共五百块。

 “阳阳，拿去买糖吃，来。”母亲一边说一边讲钱揣道阳阳口袋里，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将钱一边丢一边踩，我望着母亲一脸笑意有点无奈。一旁的幺舅就喊阳阳拿着，外公也附和着。我一直以为幺舅不会要母亲送的钱，就算要也不回全要。一来幺舅家很有钱，自己开公司，有车有房，不会太在乎那点钱。我这么想不是因为别人有钱我就可以觉得人家帮忙是理所当然的事儿。而是那几百块钱对我、母亲、外公来讲又不一样了。

 晚饭吃了我就直接回去了，母亲把带来的东西给了我，并叮嘱我要跟幺舅打招呼。我礼貌的说了几句边走了。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那五百块钱，又想起小时候母亲一到别人家办事时我和弟弟总是很高兴，母亲却一脸愁容。母亲愁又要送礼了，送多少呢？而我和弟弟则单纯的认为只是去吃顿好的而已。现在我也算是体会到母亲的愁了，试想一下，如果一开始不去打扰幺舅，我自己去接母亲，打车二三十块，晚上住宾馆两百块，晚饭五十块，最多三百块。既自在又不用欠别人一个人情，以后也不用想着怎样去还人家人情。我一边想一边去赶公交车，手上拧着一大包肉和菜，勒的我手红红的，这么重，母亲还说少。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母亲为啥一直念叨给我带的肉带少了，原来她回去后她托人给幺舅家送了两大块腊肉，整块整块的，一只手压根提不起。这就是所谓的人情，那一刻我突然好想长大，对于刚刚满二十岁的我一直过着懒散的生活，习惯了安于当下，拿着能养活自己的工资，父母不用我操心，直到生活中突入其来的事儿压的我喘不过气来。城市里车水马龙的繁华是我一只厌倦的，我所向往的生活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里，车不多，有种菜的地儿，公交也只要一块钱，嗯，就像我的家乡。但这一刻，我却想在我厌倦的这座城市里买套房。

 其实我何尝不明白这种人情是中国人一直传承的习俗，但有些人情真的是这样吗？有的人仅仅见过几面，婚礼上一个大厅的人有些连面都不曾见过，有些所谓的亲戚在见过几次面后就再也不会有交集。你有事儿我送了礼，你就欠了我一个人情，我有事儿你不来就是懂不起，人来不来没关系礼要到。在我想来，真的人情是互相可以依靠的，我来找你只是因为你是我相信的人我能依靠你，如果钱能解决我何必来麻烦你。在中国，有多少所谓的亲戚是我们在别人红白喜事儿、搬家添子的宴会上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