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生活三十年

她

早上醒来

她说起自己昨夜做的一个梦

梦见身处的高层公寓一角在急剧塌陷

突然的踩空

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搬进这间公寓三十年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生活便走向了岐路

就像赶着上班的某个早上

慌不迭地穿上衬衫

不知怎么就系错了扣子

客厅墙壁

新婚时千挑万选的象牙白漆已经肮脏、剥落

露出猩红色的砖块

生活在那一刻被撕去了伪装

华丽的公寓，变成了一种骗术

她忽然想到

当初还为丈夫买回来的白不是象牙白

吵了一架

他

三十年来

他们下岗、摆摊、再就业

有了儿子和孙子

日子每天都在安全地重复

很久之前

因为噪音问题被楼下敲门警告

隔天，他给大理石餐桌的四条腿上

分别绑上了棉布

日子好像就是从那时候起

被调成了静音模式

想起第一次搬进这座公寓时

刷墙壁、买鱼缸、种盆栽

妻子脸上的笑容

和家具一样发光、崭新

什么时候开始

生活就走上了和自己想象中

完全不同的轨道呢

他走到阳台上

点上一根烟

忽然想起早上妻子说

梦见公寓的一角下陷了

想到这里

他又猛吸了一口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