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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色的银河闪闪发光

牛奶色的银河闪闪发光

作者: maybird | 来源:发表于2019-04-15 22:46 被阅读0次

    今天的三题是【日常】【月亮】【墓地】。
    蕉板猊是墓地的守夜人。不要误会,他不是守护北境绝寒之地的雪诺的同事,尽管他们的名字都是J开头的;他也不是那个拥有厉害幽波纹的蕉太郎的亲戚,尽管他们的名字也都是J开头的;不,蕉板猊只是一个普通的守墓老头。他的名字的出处,读到最后也许你会知道。
    蕉板猊守墓很多很多年了。这一片墓地不是过客要直挺挺地走来的、只有荆棘野草的乱葬岗,也不是老在童话故事里出现的那种教堂的安息之处(而且教堂墓地总是会有吸血鬼, 呔!)。蕉板猊守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墓园。
    蕉板猊不是生来就志愿当守墓人的。他年幼的时候,也曾做过各式各样的对自己未来职业的梦:大统领?管子工?公交车司机?天文学家?——天文学家他是曾经认真研究过的。先是读了几本小侦探的故事,故事里的同龄人有很多奇遇,有一次故事里的同龄人去了一个半山腰上的天文台,可把蕉板猊羡慕坏了,他从此梦想自己也将拥有一个半山腰的天文台。又读了许多有关宇宙、星系之类的《十万个为什么》,便觉得自己是有天分当天文学家的了。不过,这个梦想最后也湮灭在糊里糊涂的成长中了,只是因为天空总是离得很近,一抬头就能看见,所以蕉板猊也不能把它完全忘记。
    蕉板猊和所有人一样,按部就班地念完了小学,中学,大学。等他可以独当一面,寻找一生的志业时,他忽然迷惑了。正巧家里一座墓园招守墓人,因为是有些晦气的职业,所以工资还可观。反正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就应聘了。结果竞争者寥寥,他就提前三十年当上了“保安”。
    守墓这份工作,也不是什么很闲的差事。首先每隔个把小时就得巡逻一下,以前还有人跟他换班,等这个小城市的人气渐渐被大城市吸走,他更换频繁的搭档们,变得青黄不接,最后终于消失了。幸好他越来越老,觉也越来越少,眯一会儿他就能自然醒来,去巡上一趟。
    有人也许好奇,这么一个鸟不生蛋的墓园,也不是什么稀世古墓,怎么还需要巡逻?哎呀,看官有所不知,古有一妻一妾的齐人混在墓园里吃供品,今有偷墓园的花卖给下一波祭奠者的二道贩子,想发死人财的活人从古至今都没有绝灭呢。你要是拿这个问题去烦蕉板猊,他准得摆摆手,跟你嘟囔上几百句“巡逻防的可不是死人,防的是活人嘛”。
    墓园平时还算宁静,人气不旺,所以除了巡逻以外,也就每隔两三天扫上一扫,把祭奠者带来的或者风刮来的垃圾啦、风尘啦,清理清理。平时来扫墓的在门口登记登记,也是蕉板猊的工作。
    尽管忙忙碌碌,但夜晚总是蕉板猊相对闲暇的时刻。他经常吃了晚饭搬个凳子坐在天头下,看看天上的东西:月亮啦,星星啦,飞机啦,卫星啦,孔明灯啦……虽然没有天文望远镜,但好歹也是个半山腰的墓园了,这可不是梦想部分地实现了嘛!有时兴味浓厚了,他还多搬个凳子,倒两杯酒和月亮喝两杯。蕉板猊平时也没个可以聊天的人,月亮虽然不会回答,但很适合倾听,他大半辈子也没啥新鲜事可以讲,翻来覆去左不过这三两件事——
    曾经带铁锹来开棺的警察:“我同你讲啊月娘,那会子我才没到三十,一天也是这傍晚的,一帮条子带着铁锹来,说是要起个棺找尸体的证据。嗨,都埋了还查什么呀,这是冤死的武大,还是痴情的警官想看茶花女的僵尸?总之我也没去瞧热闹,都成骨头了有啥好看的”;
    曾经在墓园里跟他打游击的流浪汉:“我同你讲啊月娘,那个乞丐怕是有个手表,算准了我隔一个小时来一趟,他就绕另条路,从我后面又回到他睡觉的地方。他爱睡哪儿来着,对了,就是第三排墓碑最边上那棵树下,唉,你别看来看去的,看不见了,早砍了”;
    还有给逝去的朋友放佛经的人:“我同你讲啊月娘,他跟我说来着,说这个埋这里的朋友是什么什么犹豫症,自杀了,怪可怜的,淘宝上买了个可以念佛经的机器,就挂流浪汉爱睡的那棵树上,天天放夜夜放,我都会念了,什么哔哩吧啦屁屁屁屁的……后来我嫌吵,就把那个机器电池卸了。”
    偶尔喝得十分醉了,蕉板猊会跟月亮说那个他从来没讲完的故事。
    “我,嗝,同你讲,嗝月娘。我小时候住村里,上的村小。我有个同学,叫什么我就不说了你反正不认识,嗝。他虽然也住村里,但是他的爸爸,嗝,在城里打工,经常给他带那种漂亮的故事书,画册,死沉死沉的,但是颜色超级好看的。我跟他关系很好,嗝,经常去他家玩。不怕你笑话,我爱看你,看天头,就是那会儿看了不少宇宙啊,嗝,这种画册才有的想法。嗝。总之,有一次我们老师上课拿了一个洋片,嗝,上头画的一条牛奶色的银河,银河你晓得嗝,平时我能看见你的时候就看不见银河,可能你不认识,嗝,就是颜色跟你差不多,有时候能,嗝,有你这么亮的一道河……
    “老师问我,嗝,知不知道洋片上画的什么,嗝。我知道,我在那谁家里和他一起看,嗝,来着。可是那会儿,嗝,村里的同学肯定一个也不晓得那是啥。我要是答上来了,少不得下课要被调侃,嗝。——蕉板猊你个沙雕还知道银河啊!这样子的。虽然说起来很轻松,嗝,不过,那时候有一点点特殊,嗝,都觉得是很了不得的事情,恨不得,嗝,自己一点不显眼。嗝。所以,嗝,我就讲不知道。结果,嗝,老师下一个问那谁。哈!他也讲他不知道。
    “蒙谁都行,蒙不着我,我俩一起看的画册,他也用不着装不知道,他在班里是大学问,答上来也没什么。嗝,可他没回答。我那会儿反而觉得脸上挂不住,嗝……”
    这个故事总是重复在开头这一段,蕉板猊从来没往下讲过。不过,也许是他没同月亮讲。也许那些银河出现而月亮不在的晚上,银河能听到故事的后半截。
    那时,银河也许会幻化成一张笑脸,牛奶色的,闪闪发光。而蕉板猊也会微笑起来。

    也许蕉板猊不是守护北境的雪诺的同事,也许蕉板猊不是有着厉害幽波纹的蕉太郎的亲戚,不过,蕉板猊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曾经,有一个人和他一样假装看不出洋片上的牛奶色银河,曾经,有一个人的身体长眠在这片墓园,曾经,蕉板猊在牛奶色的银河之上,和那个人携手同游却又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惊梦。
    不过,蕉板猊依然会每个晚上搬个凳子在天头下,看那牛奶色的银河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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