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想着我吧，一直到初雪落满大地。”

从昨天起，降温了，温暖便显得奢侈起来。站在凌晨五点多的雨里等车，久等不来，心上的凉便连翻汹涌。风看笑话，带走了鼻尖上最后的暖。

夜里也是如此。自从雨来，天便一直阴沉着，分不清上午和黄昏，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只有蒙蒙的雨，一会起，一会息，自导自演，唱着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有一个习惯，下雨天，就只听《斯卡布罗集市》，且只听莎拉布莱曼的，翻唱不听。在执拗的单曲循环里，在婉转忧伤的曲调里，渐渐沉溺，难以醒转。歌词自然是听不懂的，可又觉得句读贴心，沿着心脉滑过去，宽慰聊藉。

手指冰凉。这秋末，的确承上启下得适宜，将北方的阔大与空寂展览无遗，衔接了即将而至的冬。似乎是一夜之间就匆忙卷了铺盖，收了黄与红，绿与青，只撇下灰与白留给冬。

若是有一个一直在的人，能够在四时等你，就好了。等着干什么呢？温暖你。独木舟在《孤单星球》里说：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有多冷漠，有些人就有多温暖，希望你总会遇到那些温暖对你的人。我想，尤其寒冬来临的时候，这种希望最为迫切。

可谁又能温暖谁呢？凄风苦雨里，就着稀薄的路灯回家的，是紧裹了衣衫的影子。长长的路，在无边的暗夜里，不停延长，仿佛千里迢迢，永无尽头。

前几日还汗涔涔的呢，再访重渡沟，十多年的印象全然消失，无一复苏。可还是把自己投入到这山里，这松涛一般的瀑布声里，听飞鸟掠过头顶的鸣叫，看树叶间漏下来的阳光，爬很陡很高的好汉坡，挑战深谷上方晃晃悠悠的铁索桥，觉得从未这样酣畅淋漓的活过，不怕任何事情发生。

像是很久没有走过那么远的路了，回来几天，腿还在隐隐发疼。可我是最能忍耐的女子，再深的恐惧，再空的心，或者再无情的风。也许，我到底是心里有灯，眼里有光的，才能在这颠簸的世上，活得风生水起，把日子过成了长诗，抒情诗，不押韵，用词也朴实，情感却幽深似海，直率纯真。

冷天里，看书成了唯一安静的事。毕淑敏慈母心肠，提醒我们不妨与这个世界温暖相拥。是应该相拥，如果再背离，转身，岂不是初冬新至，已冰冻彻骨？抱一下逗你笑的人也好，陪你聊天的人，以你为重的人，带你四处游荡的人， 说想念你的人，正是这些人这些温暖，让你每逢绝望又获新生。

突然想起黛玉了，这几日重温87版《红楼梦》，更加懂得黛玉的眼泪。她的不安，她的眼神，她的小心思，她的尖嘴利舌，无一不是浮萍似的漂泊，安全感极度的缺失，但凡宝玉给了她三言两语的热心话，便快活几日，身子也大好起来。可大家族里，谁不是一尾不能自主命运的鱼呢？扑腾得再厉害，或者幽怨再深，也无非是各自散了，烛火燃尽。

这生活，是如水呢，如茶呢，如酒呢，还是如雪呢？无论如何，还是要点燃心里的灯火，温暖自己的。即使雨不停歇，泪不盈眶，但只要有一瞬间的温热，就足够了。

“想着我吧，一直到初雪落满大地。”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