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内容皆为本人读完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后的主观感受,不代表普适观点,文责自负。)
一直对这样一句话很熟悉“振保的生命里有两个女人,他说一个是他的白玫瑰,一个是他的红玫瑰。一个是圣洁的妻,一个是热烈的情妇.....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以这句话为契机,翻开了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窥见了“有始有终,有条有理”“最合理想的中国现代人物”佟振保的内心世界。
佟振保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野心的男人,出身虽然寒微,但他“自己争取自由”,他对一切人事物都自带等级和阶级的看待,他的每一步在心里都有自己的算计,毕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为自己奋斗,必须得带着心思为自己考虑,而在爱情上,他又追求自己的形象,保持自己和自己的同一性,虽然他本性风流不自制,想要找出自己是个好男人的证据,为自己的每一步行为找到合理性,在社会和他人眼中保持个“顶天立地的好人”形象。
佟振保第一次“性”的初体验是在巴黎街头和一个外国妓女一起的,张爱玲把这一场景处理得很自然,在一个傍晚,振保无事可做,听到一个指头弹出来的聒噪而不优美的钢琴声,只觉得难以忍耐,又恰好在街头看见穿红衬裙的妓女揽客,他便顺其自然地去了,结果这次他本认为自己花钱就能主导掌控的关系,妓女在许多细节上表现出不信任他,看不起振保,让振保的自尊心很受挫,这对他之后对妻子的选择冥冥之中有些影响。
振保第一个有爱情的女朋友是一个叫玫瑰的女孩子,振保有着传统正经男性把女性物化的观点,他“将正经女人和娼妓分得很清楚”,他认为娼妓就是解决他生理需求的下等人,而体面家世好有背景的正经女人就应当好好对待。尽管玫瑰是个杂种人,但她父亲是英国正经商人,因此和玫瑰暧昧,振保是有面子的,玫瑰没有传统中国女子的男女之大防,和其他男人大大咧咧随随便便碰碰手脚,那种轻佻的“天真”,撩拨起振保的爱欲,但年轻的振保想要的是一个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勤勤恳恳照顾自己,满足自己大男子主义支配欲望的妻子,他深知自己和玫瑰顶多是逢场作戏的露水情缘,这样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之间没有界限感,可以恋爱,但娶不得。
振保在这一次玫瑰投怀送抱时,保持了“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这种面对挚爱可以自制的经验让振保佩服自己,也许这只是一次选择之后,人不断给自己的回忆和决定美化。我有时候在想,从前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和未来的自己也许并不是同一个意识,不过是记忆把每个个体串联在一起,选择都是有概率的随机性事件,所有的选择最后放在一个人身上,就是这个人的人生拼图,外在的环境塑造内在的主观意识,主观意识在一定程度上又可以选择环境。
振保在之后的人生性爱淫乱糟糕时,仍不断地维护自己年轻时和玫瑰恋爱时那种有自制力的形象,虽然做出的事情是外在环境和主观意识共同作用的结果,但主观意识有滞后性,振保还是在维护小时候被教育的那个公知的那个好的自己。
我觉得振保的人生受到“飞轮效应”的转动,开始的性和恋爱投入了太多,印象深刻,之后只不过是力的作用下飞盘自然而然的转动,之后无论是和王娇蕊这个有夫之妇的纠缠,还是听从了母亲的话迎娶孟烟鹂这两段浓墨重彩的“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故事,无不是在短暂的欲望满足与长久的自我形象的认同之间做选择。
振保喜欢王娇蕊的多情,像小姑娘一样故意吸引别的男人的注意,证明自己的魅力,那种“天真”中间留存满和玫瑰的影子,受到西洋热烈爱情文化的冲击,和王娇蕊说着俏皮话让振保感到愉快,于是感性突破理智,振保和王娇蕊的错爱竟然纠缠到了床上,和有夫之妇苟且由是安全的,不需要负太多责任,只不过他没想到王娇蕊竟然认真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王娇蕊对振保深爱着,振保内心所占王娇蕊的分量就会增加,回忆被再次重构,再见离婚在嫁的王娇蕊,振保内心觉得她老了都是美的。
而娶孟烟鹂不过是遵从母亲的意愿,找一个家室清白有地位的贤妻,和中国传统三从四德夫妻关系的教育很有关系。孟烟鹂内向,成绩没那么优秀,尖锐、热烈、火花般闪烁的思维少,更多的是悠长沉静不被环境所改变的玉石一般静美。
振保和烟鹂在一起,开始时还扮演着好丈夫的角色,后来发现孟烟鹂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娃娃,一个做家务不会抱怨的永动机,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虽然不像时兴的新派女子一样走在男人前面,让男人帮忙披大衣,但烟鹂也需要被重视,被温柔对待,在仆人面前被丈夫驳了面子,又被婆婆教导要女子要忍让、无后为过,要一味为家庭为男人付出时,曾经在学堂里学习,半带着觉醒的她也会反抗。
孟烟鹂身材单薄、瘦弱,不喜欢“性”的运动,只是因为家里人把男人指派给她,她就逆来顺受接受了自己不喜欢的振保,还因为外界的舆论压力又稀里糊涂给振保生了个女儿,他们之间的爱很少,在强势大男子主义的振保面前她活得没有自我,于是她和裁缝偷情找出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关于孟烟鹂和裁缝之间的事,也许仅仅是从振保的角度的臆想,振保自己偷偷宿娼,对妻子却很双标,希望妻子像月亮一样洁净温润。做的事和自我形象要求不统一的振保,需要找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放纵自己。振保之前和王娇蕊偷情,自认为能看穿偷情男性的眼神,但他猜测的是真的吗?他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只是凭借自己的经验判断,然后就彻底没了底线,正大光明的纵欲。
结尾处,“白玫瑰”孟烟鹂因为振保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太过分,还家暴,决定离开他远去,被丈夫背叛的凄惨背景让振保的朋友都开始同情她,振保看着烟鹂的小鞋,回忆起贤妻良母的烟鹂种种的好,心里有杆算计的秤的振保知道自己不能失去一个免费照料的保姆、长期的免费嫖娼对象,不能失去被世俗所认可的成功男人的家庭地位,权衡利弊,“第二天起床,振保改过自新,又变了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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