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弟弟高考的第一天。
他像当年的我一样，没有让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陪，自己上了考场。可以说，他比当年的我更加独立。
也比我压力更大。
当年高考，妈妈说要在考点附近开个房间，考完就不用回家了，既方便还省事儿，免得路上有啥突发状况。
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原因是：这样做会让我莫名地紧张，有可能导致考试的时候不能专心思考。最后妈妈勉强同意，但还是在家给我准备了比平时丰盛很多的饭菜。我一口没吃，因为肠胃太弱害怕吃坏肚子。
那天考文综的时候，我还是紧张了。有好几道题就是想不起来，那种感觉就像害怕水的我被扔进了海里，拼命挣扎，还是找不到岸边。
结果可想而知，我考砸了。
当时妈妈一句话都没说。可她在我领着男友父母一起回家吃饭的时候，喝多了酒，当着男友妈妈的面说我没考上好大学都是因为当年跟男友谈恋爱。
男友妈妈也很难过。两个中年妇女都哭了。
我知道，她其实是在怪我。怪我辜负了她。
其实当年的我，并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只是一味地认为，她对我期望太高，造成我压力过剩，发挥失常。
考完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微风轻轻地从窗户吹进来，拂过脸庞，像小时候我躺在她怀里，她轻轻抚摸我的脸。
渐渐地，我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梦醒时分，是半夜两点钟。我满身是汗，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内心的惊恐仍然没有消散。
梦里，有一个穿着巫婆服装的女人，乘船缓缓向我驶来。我害怕地加快前进地脚步，可她也加快了速度。
一个场景切换，她即在眼前，就要抓住我了。我孤立无援，想哭却发现一切都静默无声。无限放大的恐惧在我心里滋生，我在惊惧中醒了过来。
虽然梦里的那个女人穿着巫婆的衣服，可我依然清醒地意识到，她，就是我的妈妈。
醒来的我又陷入了深深地迷惘与愧疚里。
我怎么能这样去想为我付出一切的妈妈呢？
答案是无解。
后来，我上了一个不入流的大学。入学那天，妈妈送我去学校，等车间隙，她又哭了。梦里她充满恶毒的眼神和形象在我脑海里出现。那一刻，我开始厌恶她。
从我上大学至今，已经五年。
五年里，我们吵了无数次架。
她又刚开始的沉默不语变得啰里啰嗦。只要我有哪一件事没有听她的意见，她就开始祥林嫂式的絮叨，当年如何如何为我付出，为了让我上学她不惜去超市干最重最累的活儿。我仅存的那一点愧疚也就这样地被她消耗殆尽。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联系。
后来，我参加工作了，我们关系缓和了些。然后又因为我不肯听她的话，从实习的这家公司跳槽，我们又开始有分歧。
终于有一天，我像火山一样，一下子爆发了。
我告诉她：为什么我一不听你的话，就是我不懂事。为什么我要按照你的规定来过我的生活。我也有思想，我也有感情……
曾经不敢说的话，都在那一天说了出来。
那天起，我心里突然畅通了。觉得我和她之间没有了隔阂。我不再对她有愧疚，她不再对我怀有她的期待。
所以，今年弟弟参加高考，告诉她不希望她陪的时候，她又哭了。
弟弟说：“心里好愧疚啊，有这么好的条件。”
那一刻，我豁然开朗了。当年的我，做了那样的梦，其实是自己给自己下的心魔。妈妈也许做得不够好，但还在于我自己，怎么去想，怎么去做。
有些路，走过了再回头去看，才能看到本质。
希望高考的弟弟，比我早点儿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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