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权归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作者:姜白茶(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741855031/
我穿过堂屋,阿夏坐在门廊的地上编风铃,那是一种用塑料的 皮卷,将其一分为二的撕开后编织成各种花儿,再串起大铃铛和小 铃铛的工艺品,在当地流行过好一阵子。有时夜色来临的时候,男人和女人们会聚集在挂满风铃和小彩灯的堂屋里,伴随着迪斯扣 的节奏扭来扭去,谁也看不清楚谁挽着谁的腰,风铃略过的肩头又 是谁的目光在游走,想来也是可笑,大人后来在教导孩子要正直的 时候,就好像他们没有经历过那般风流一样。
此刻皮卷被阿夏撕成纤细的线,细的我都快断不出颜色来,一股股细线在她手里翻云覆雨的一番交织缠绕后,竟能够汇成一朵朵动人的花儿来,那富有层次感的风铃艺术总会让我在往后余生里颇为惊叹,的确,阿夏有着一双灵巧的会开花的手。母亲嘱咐她近日再赶工出来几串来,前些天那些个有头脸的女人来我家堂屋扭动,曾问起过这风铃,现在若不是父亲正执选举这紧要档口,母亲才懒得这些人情世故,想尽办法的套人近乎。
“妮妮,河里发水,你别乱跑,要去的话告我,我陪你去, 啊?”阿夏抬头嘱咐我,手里不忘忙活着她的风铃艺术。
“我才不去,都是冲下来的死鱼,臭死了!”我用鼻孔答她。
在我心里,阿夏的聪明与灵巧让我嫉妒,我讨厌父母夸赞她,甚至觉得在这种大家庭中成长,分到我身上的爱本来就不多,而就连阿夏这种人也来凑热闹。
母亲掀开门帘瞅见我回来了,就命我去村口街边叫父亲回来吃晚饭,我扭头嘟着嘴又出门如,一口气奔到街上,寻不见人影。
村口街上的白天永远是女人和老人的天下,总能听到七嘴八舌 的零碎鸡毛,有时那种窃狠狠的眼神,会生扒了所有进村的车辆和 行人,一个也不会落下。
到了晚上,这里便成了男人们的天下,小卖 部门口的麻将桌上,烟雾缭绕,媳妇们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角看着男 人手中的牌,骂骂咧咧,孩子和狗疯跑在一旁,蚊蝇飞舞在头顶的 罩灯上,人们总喜欢将麻将重重的摔在桌布上,无论是胡了还是诈 胡了,貌似对麻将行凶斗狠就可以时来运转一样,就这么熙熙攘攘, 一惊一乍的一直持续到半夜,直到半山腰上那家大户将门前的两个 大红灯笼都熄灭,人群才渐渐散去,赢了的那位丢下两块电费,买 包平日里不舍买的香烟,哼着小曲儿,洋洋洒洒的隐现在远处的夜 里。
我站在小卖部门口,转了一圈都没看到父亲,心想着买个米球吃,在我刚把钱递到胖婶儿手上的时候,脖子上忽而感到一股子烧灼的疼痛,痛的我禁不住啊呀的喊出声儿来,我惊恐的扭头,原来是小星星的父 亲,他把滚烫的烟头摁在我的脖子上,烈日下的他裂着嘴冲我笑, 满口黄牙问候我:“妮妮,你爸呢?”
我噙着泪不知所措的答着自己不知道,而后他就一把搂着我到他的腰上: “见叔总是这么胆小,还能吃了你,买了啥,叔给钱!”他故意扬起声调给人听,我哭着说不用,便慌忙跑开了,儿时的记忆里,有很多这样无法定义的小伤痛,我藏着掖着,在那么个小地方,就这么咬牙成长着。
回到家时,我闭口不提脖子和烟头的事儿,只让阿夏帮我看看脖子上是不是长了个什么,阿夏看后说是个红通通的透明泡, 她还问我最近是不是火气大,我懒得搭理她,随后她给我抹了些牙膏就接着忙她的风铃去了。
那时候,我家和小星星家隔着一条下坡的路,那条路直达河流,父亲总是在茶余饭后的家门口撩逗小星星,而小星星的父亲总是撩逗我,有时他会狠狠的拧我耳朵,有时还会揪我辫子,除了今天这个烟头儿有些痛, 去年过年,他还把一小挂点着的鞭炮丢到我的新棉袄里,后背噼里啪啦的在爆炸,心脏都早炸裂的感觉,吓得我在雪地里直跳脚和打滚,四岁的我哭着,但我没有选择懦弱,我后来时常疑问那个时候哥哥们都去哪里了,我想,那个大人可能把这一切伪装成了玩笑,一次次,我不懂,我也以为大人世界的玩笑就长这个样子!
后来的我才懂,那个大人是有多么卑劣,对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很多年长大后无意谈及告诉母亲,母亲咬着牙唾弃他,将大人们争权夺利的气撒在孩子身上,活该丧子!这种狠毒的话语,我也是头回听她说。
我喜欢儿时的夏,家门口有着一排粗壮的梧桐,我躺在父亲的血檀摇椅上,无忧无虑的摇啊摇,阳光挣扎着透过叶片,照下一地斑驳,我闭上眼,摇曳着儿时的梦,微风拂过我的耳边,堂屋的风铃传来叮叮的脆响,午后的夏回忆起来总是那般美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