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 望

景——北伐战争时期武昌医院的广场，秋末冬初季节的傍晚。

呈现在舞台上时，可以用一个医院的背景图，加上舞台上摆放着一张长条椅。这正是秋末冬初的傍晚时节，天气越来越寒冷，医院的广场人也十分稀少。

[幕启时，罗以南一个人坐在长椅上，这是他在医院度过的第三个季节了，他参加北伐，攻进武昌城后，受了一些伤，就在医院休养，他的朋友张文秀经常利用周末时间来探望他，现在假期，更是天天来。

罗以南    这大概是我在医院里呆的第300天了吧，我看着树叶由绿变黄，再从黄色变成没有颜色。我看着这广场上人来人往，到现在只剩我一人，再无人伴我。我看着曾经在烛光里同我一同出征的人来来往往，最后有的去往远方、有的埋骨他乡，只剩我一人在此地，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折磨？（想着想着，黯然间低着头，流下了泪水）

张文秀    这大概是我第52次来医院看他了。当初他看到北伐军势如破竹，看见自己每天读的书、见的人都是那样索然无味，他说大丈夫志不在此，于是申请休学没离开我前去参加北伐，说和我一起相约武昌城内。此一去便是半年，也许他也写信给我，但是在这“家书抵万金”的时节，能不能收到来信，也不全是我们能决定的。等到我见到他时，正是北伐军攻占武昌城之际。人们都说胜利了，都说解放了，但是我除了见到一群又一群军人外，也无法看到未来。直到同学陈明武说，他正在医院疗伤，约我一同去看他，我的内心才有了些许安宁。（上前，与罗以南相见，罗以南看见张文秀，眼神顿时发射出兴奋的光，但随后又很快的暗淡下来。）

罗以南    你又来了。

张文秀    不来看你，我放心不下你。你为何又在这里坐着？天气这般寒冷，人也越来越少，会把你身子冻坏的。

罗以南    （抱住头，突然大喊大叫）我怕！我怕一个人！我怕一个人在房间里看那爬满窗台的爬山虎从青藤变得昏暗！我怕房间里的人来来去去，最后只剩我一个人在病床上待着，只能默默对着空气发呆。我怕我的整片世界都是白色，只有在这里，我才能看见活着的人，才能让我的世界除了灰暗之外，再多一些其他的颜色。

张文秀    可是你难道忘了前今年你见到的最喜欢的泰戈尔先生的诗句了嘛？

“般若波罗蜜，一声一声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还在乎拥有什么”

你现在的样子，既非夏花之灿烂、亦非秋叶之静美，难道你要违背你的人生信条嘛？

（眼睛直盯着罗以南，甚至有些怒吼着说出来。）

罗以南    （眼神依旧黯淡无光）可是，可是除了我以外我的那些战友呢？当初他们和我一起走上战场，我们一起对着革命的理想未来高歌。可是现在，他们都死了，他们都长眠在了这千年古城之下。他们死得轰轰烈烈却又黯淡无光，这又岂是你一个未曾参加战争之人所能感受到的？

 张文秀    我承认我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你前面说的也都对，但是，你难道忘记梁克斯了嘛？你难道不记得梁克斯在最后一封信上和你说的话了嘛？你难道要背叛自己的内心，就在这里荒废下自己的余生嘛？

[梁克斯身着一袭白衣上，站在左侧舞台上高声朗诵着自己的信。背景是梁克斯蜷缩在城墙下的样子。

梁克斯    罗以南，我亲爱的朋友，我给你写这封最后的信。我相信你还活着。现在我已经明白我最后的归宿了，它就在这武昌城下。过不多久，我便会永远离开。我想我无论如何该留下几句话。

郭湘梅说我不能自杀，我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口气，那样，那些为救我而死的人，九泉之下才会觉得值得。我想，她说的对。我现在写信，就是留下我的坚持。我将写到我不能写的那天。

但是当我拿起纸笔，我却不知道应该把这些话留给谁。给我的父母？我不忍让他们看到我的字迹又伤心一次，因他们听我的死讯时，想必已经伤心过一次了。我也不能给阿兰写信。我信誓旦旦地告诉她我一定会回到她身边，结果我竟是如此地辜负了他。而我的表哥莫正奇，我想表嫂死了，他必然复仇心切，在战场上会置性命于不顾，我恐怕他根本看不到我的这封信。现在我只有你了，我的朋友。

。。。。。。

我曾经因为自己并未给革命做出什么贡献而很觉愧疚，现在你帮了我。我至少让一个想当和尚的人成为了战士。我想，未来你是能替我战斗的。这恐怕就是我的贡献了。

。。。。。。

我是为我的理想付出贡献，我已无悔他人或许不知，但你一定是能明白的。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灯光逐渐暗淡，梁克斯退去）

（灯光重又聚焦到张文秀与罗以南处）

罗以南    （眼睛逐渐溢满泪水）生如夏花般灿烂，思如秋叶般静美。未来我是能替你战斗的，这恐怕就是我的贡献了。（眼睛突然放射出明亮的光）我错了，我本应当立马奔赴下一个战场，去继续梁克斯的未尽之愿，可是我竟然在此自怨自艾，浪费了几多时光，真是不该。

张文秀    看来梁克斯真是一剂良药！那希望在余下的时光你能安心照料好自己的身体，能够不再自怨自艾，能够满怀希望。

罗以南    一定！我还要像老师讲的《斯巴达克斯》里的那些勇士一般，，奋战到底，不仅仅为了完成梁克斯的遗志，也为了让自己能够最终获得心灵上的安宁。

张文秀    如此，我相信你的身体一定会更快地变好，会早日踏上新的征程的。不仅仅为了自身，也为了梁克斯的遗志。那我，也应该走了。

罗以南    为何？

张文秀    收拾好行囊，与你一同上路！

[幕落。